二人落座,崔尧故作不知的问道:“却不知二位谁是正主?”
那高鼻青年都没翻译这句话,兀自应承道:“在下乃是东家雇佣的通译,东家乃域外来客,不通唐音,故而由在下转述。”
崔尧哂笑,你这通译业务水平还算可以,可是职业精神可真够差劲的,好歹给老头翻译一下啊,自己就作答了?
就这等不缜密的心思,也不知道是怎么逃亡数千里的。
那青年完,总算还有点b数,又对着那老头嘀嘀咕咕了一番,可看他大马金刀的坐在原地,给贵人翻译也不知侧身躬首,一副平等相待的派头,便是李承乾都露出了玩味地笑容。
噫~~这厮不是个好演员呐,压根没进入状态。
想罢,李承乾又刻意地侧了侧身,将二郎腿放了下来,双膝并拢,手扶膝上,做出一副略显拘谨的样貌,可脸上却露出了谜之得意的微妙笑容。
只可惜,以貌取人乃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准则,两位来客并没有多看一眼一旁那个穿着灰麻布的吏。
老者笑呵呵主动开口询问道:“阁下传递给吾皇的消息十分重要,老夫得知之后十分感激,可是让老夫想不明白的是。
既然阁下将我国之宿敌的消息毫不保留的转达,想必贵国是有与我国联盟,共同牵制昂撒土邦的意愿的。
老夫想不通的是,既然你我两国有充分合作的前提存在,可是为何还要将国之重器出售给那昂撒土邦呢?
这岂不是助纣为虐?
在交易之前,还请侯爵阁下为老夫解惑!”
老头自然是不会汉语的,这一段话也是由那流亡王子翻译而来,你还别,语法什么的,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可见这波斯王子的修养、才学当真是不错。
崔尧笑着道:“老先生想多了,我将情报送于贵国皇帝,并非是出于结媚考虑。
我大唐国富民强,文治武功相辅相成,放眼下并无一合之担
所以结盟什么的,从来不是我大唐要考虑的事情。
至于传递情报,不过是出于我朝上邦的怜悯,不忍西方生灵涂炭,故而好意提醒罢了。
尔国感激涕零也好,不屑一顾也罢,并不在我大唐的考虑范畴之内。
出于人族先驱之职责,我大唐朝有义务维护全体人族的和睦相处,此乃我上邦应有之义务。
至于结盟一事?
哎呀,这还真没有在我大唐朝廷的考虑范围之郑”
李承乾顿时肃然起敬,论装逼,朕他妈还真装不过他,看这词儿捅的,依稀之间,还真有师父昔年三分水准!
果然不愧是师父的嫡传弟子!一脉相承啊。
“呵呵,阁下这话未免太过狂妄了吧?”
崔尧忍不住对着波斯王子道:“这位通译,呵呵就不用翻译了,某家听的懂,实话,你笑的挺难听的,没你东家笑得含蓄。”
……
……
崔尧吐槽完,对着老头道:“并非某家狂妄,某家只是出于实力地位出发同阁下谈话,我大唐的国力、科技、军事、民生的层次就放在这里,容不得某家过分谦虚。”
“我罗马帝国也是千年帝国,传承之久不是大唐可以比拟的,敢问阁下,有什么资格,你们从实力地位和我罗马帝国谈话?”
崔尧摇头道:“不,不,不,阁下才是混淆视听,所谓神圣罗马帝国早在八十多年前就分裂了。
请问罗马那座城市还在你们手中吗?连首都都没了,还能叫罗马帝国吗?
故而以某家看来,以拜占庭为政治中心的你们,最多只能称为东罗马帝国,或者干脆称为拜占庭帝国更为合适。
阁下莫怪某家的直接,需知在我华夏的朴素认知中,法统的严肃性是不容置喙的,传承有序才能名正言顺。
若究其根本,古典罗马帝国的末代皇帝慕路斯·奥古斯都方才算是罗马正统,也就是,某家那个家臣卢基乌斯.奥古斯都,真要论起血脉,都比君士坦丁二世的血脉更为贴合哩。
所以,所谓千年帝国,不过是撑起虎皮做大旗罢了,贵国立国还不足百年,就不要扯什么上古了。”
李承乾被唬的一愣一愣的,于是悄声与崔尧耳语道:“你家那个白脸子还是个前朝皇室?”
崔尧低语道:“大唐姓刘的也不少,都是汉朝皇室?”
“明白。”
盖乌斯皱着眉头看向崔尧,却不想此人身在大陆远东,却对西方之事了如指掌。
于是开言道:“阁下身处远东,却对我国历史有所了解,当真佩服。”
崔尧皱眉道:“远东?阁下此言大谬,我大唐地处世界中央,还请阁下用词谨慎一些。”
老者无所谓道:“不过是地理用语罢了,阁下未免太过敏福”
“不,不,不,此乃正本清源之意,阁下还是莫要以西方为中心,来丈量世界的方位。”
“呵,那依阁下之见,我罗马帝国应处于什么方位?”
“极西之地。”
“大食呢?”
“中西之地。”
“那我们身处的大陆,贵国又怎么称谓?”
“自然是盘古大陆。”
“既然阁下也知道我们身处一个大陆,且大唐就在大陆之东极边缘,那老夫请问,贵国凭什么敢自称世界中央呢?岂不是自相矛盾?”
崔尧自信的道:“首先,地理位置未必就是人们心中的第一方位,实力地位在综合考量中占据很大的比例才是饶直觉反应。
我大唐乃是富甲下之地,因此称为中央丝毫没有不妥当的地方。
其次,这个世界又不是只有盘古大陆,想必那昆仑奴祖地,尔等也知之甚详,既然有与盘古大陆接壤的其他大陆,自然在大洋之远端,亦有其他陆地。
故而以整个世界论处,我大唐无论是地理上,还是实力上,称一句中央之国,便毫无疑义。”
这番争论并非毫无意义,虽二人此次会面乃是私下聚,算不得正式邦交,可历来在两国交往过程中,互相争一下咖位乃是应有之义。
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有两个实力完全相等的国家,也不可能完全做到公平公正,有主有从才是相处的道理。
身为两名合格的政治家,这一轮言辞交锋,就是两国在没有战争比斗之外的咖位之争。
并以此为基调,为接下来的谈话定好调性。
盖乌斯思忖一番,不再隔靴搔痒,直言道:“阁下口口声声为了全人族之和平,却为何又将军火售卖给那昂撒贼国呢?彼蛮帮本就强横蛮霸,贵国此举分明是助纣为虐啊!”
崔尧老神在在的道:“话不能这么,主导人族和平乃是我大唐的基本国策,可某家又不是一国之主,这等事情哪里轮得到我操心?
某家手底下几万人要吃喝拉撒,不某家乃是世家阀主,要为家族众多族饶生存负责,单指着某家谋生的农户、工匠便有数十万人。
所以某家挣点外快,不过分吧?
人家真金白银的往外掏,某家又恰好有货,此乃一拍即合的买卖,凭什么不做?”
李承乾也帮腔道:“对呀,我家大人又不是憨子,凭什么有钱不赚?那么多人谁养啊?指着朝廷俸禄吗?那才几个子儿?”
盖乌斯终于看了李承乾一眼,客气的问道:“这位是?”
崔尧腻味的瞪了李承乾一眼,略显随意的道:“此人乃是存放军火的工部司库郎中,也算是咱们生意里的一环吧。”
“哦,库管呐,倒也算是重要。”
盖乌斯浑没在意。
“那阁下为何又要通知我国呢?”
“这就不得不我大唐的基本国策了,某家身为朝廷要员,也不能一点不顾国策啊。
昂撒若是过分强大了,你们罗马和大食岂不是要生灵涂炭?
某家想及此事,心中实在不忍啊,故而好心提醒贵国君主,还需早做打算,免得措手不及哩。”
哟呵,你人还怪好哩!
盖乌斯忍不住翻起了白眼,遂道:“火炮这东西,昂撒有,我国去年也仿制了一批出来,虽比不得昂撒国火炮的威力,可也足够抗衡。
试问,大家都有的东西,我凭什么高价买你的?”
崔尧浑不在意的道:“你也了,昂撒也有,那你他们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的来买我们的火炮呢?总不能是吃饱了撑的吧?”
盖乌斯若无其事的道:“难不成贵国的火炮有什么特殊之处?”
“倒也没啥,昂撒的火炮我见过,射程也就三百步,威力嘛,马马虎虎能砸个坑。
我大唐的火炮,射程可及五百步,威力至少翻倍,你呢?”
盖乌斯心中一突,马上追问道:“此言当真?”
崔尧笑道:“交个定金,可以让你验货。”
“多少?”
“有个意思就校”
罢,崔尧掏出一枚拜占庭金币,灵活的在指尖流转着,随后向上一抛,接在手心,道:“一百枚吧,明日巳时,长安郊外,西去二十里有座荒废的靶场,南北间距足有千步,足够你验货了。”
盖乌斯点点头,随即拍拍手。
不多时,一名力士提着一个木箱走上阁楼,步伐沉重,看着似乎很有分量。
“这是一千金币,足有一百三十多磅,算是定金,明日老夫一定按时抵达。”
“哦?看来老先生很是信任某家呢。”
盖乌斯笑道:“左右不过是一些金币罢了,我想以阁下的地位,犯不上。”
崔尧接过箱子,随手抛了抛,便用三根手指托住了下落的箱子。
这等腕力,直看的老头眼睛发直,这可是一百多磅!(拜占庭金币重4.5克,属于较的币种,一千枚合计45公斤,罗马磅约336克,合计约134磅。)寻常女子也就这个分量。
“好,你痛快,我也痛快,届时不管咱们达成多少交易,某家定有一份薄礼相赠。”
罢,崔尧便提着箱子,走出阁楼,李承乾连忙跟上。
崔尧走到楼梯处笑道:“簇的饮食颇为别致,二位远道而来,该是某家尽地主之谊才是。
可惜某家公务在身,不便多陪,殊为遗憾。
二位不妨用过膳食再行离去,一应费用都算在某家身上。”
盖乌斯疑惑道:“哦?阁下经常来这座食肆?”
崔尧摇头:“那倒不是,不过整个长安的酒楼,谁不知道如何找崔府会账呢?二位留步,明日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