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洋泽县衙内。
宋灵淑坐在大堂案首,翻看着县衙内留存的盐田交易契约,将王家在新盐令前卖出的盐田,全部单独记下来。薛绮和崔媖娘几人由黄皮带着去了王家,找寻孙妙莲的妹妹。
张县令与王公子、刘五爷被捆得动弹不动,像三条即将下锅的死鱼。
王公子没看见宋灵淑身上代表着官阶的鱼牌,见张县令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声埋怨道:“为何不带多带些人,你知不知你错过了多好的机会,刚才若是能悄悄将他们除掉,就可以成是水匪所杀,盐铁司根本不会知道!”
张县令翻了个白眼,“是王公子没让人告诉本官,他们身边有好手的人,本官还未怪公子坑害本官,公子倒是责问上本官了!”
刘五爷哀声道:“早知就不该动手,现在他们已经派人通知盐铁司,你我的命要交代在这里了!”
“那就更该动手,反正也被他们抓到了把柄,我王家逃不掉,你张县令也逃不掉,就该拼死一搏,杀了他们!”王公子暗暗着,眼里凶光一闪。
话音刚落,一把闪着寒光的大刀瞬间出现在他的脖颈处,王公子被吓得头皮一麻,赔着笑道:“我随口……”
坐在案首的宋灵淑已经听见了三饶嘀咕,忙得头也没抬,“不必急着找死,预估,你们还能多活两个月。”
刘五爷一听这话,眼泪瞬间下来,“的是受王家指使,并非是的要勾结水匪,给盐户放贷的钱也是王大公子给的,的只是替王家出面而已。”
宋灵淑权当没听见,手上的笔未停下,都是蛇鼠一窝,有何无辜,现在这些不过是狡辩之言。
王公子听到刘五爷转眼便将王家卖了,气得挪动着身体,踢向刘五爷。“老王八,王家养你这么多年,你敢忘恩负义出卖我们?”
贺兰延觉得声音聒噪,复又提起刀横在王公子的眼前,只差两寸便扎中他的嘴。王公子紧咬住下唇,老实闭上嘴。
刘五爷生怕王公子冲上来咬他,控制身体往旁边挪动,边挪边咬着牙:“某这些年也为王家做了不少黑心事,足以抵一命,若非今日公子你铁了心要杀人灭口,某也不会受此连累,又有何理由指责某望恩负义!”
王公看着嘴边的刀,只能恨恨瞪着刘五爷,不敢再还嘴。
贺兰延看刘五爷那副滑稽的样子,笑嘻嘻道:“要我,你应该改名叫刘八爷,王澳八!”
“是是,公子什么便是什么,只要能活命,别叫王八,让某改名叫蛤蟆都成!”刘五爷扯着嘴角恭维,恬不知耻赔着笑。
贺兰延以为他没听懂话里的意思,稍一沉思,又觉自己取的这名十分贴切,摸着下巴独自赞叹:“王八王八,王家的王八,太合适了!”
“呸,你个死王八!”王公子实在忍不了了,眼神瞥向旁边的张县令,期盼他能帮着骂几句。
宋灵淑执笔的手停了片刻,观察下方未表态的张县令。
王家卖盐田,让刘五爷出面放贷,张县令肯定也是知情,他更甚知道王家与水纺关系。
黄皮已经交代,是王家大公子主张卖盐田,也是王大公子联络袁复。张县令今日下死手,定是与这个大公子关系匪浅,担心她查到王家勾结水纺证据。
堂下,刘五爷舔着脸,像条虫子在地上滚了几圈,把贺兰延逗得哈哈大笑。王公子的眼神像杀人,如果不是被拦着,早扑上去咬死刘五爷。
张县令没管刘五爷,眼神冰冷地看着王公子,“你兄长何时离开,为何没有来县衙告知我?”
王公子觉得张县令这话问得莫名其妙,不悦道:“他没是他的事,你瞪着我干嘛,反正都是一条船上的,你也别怪我坑害你,你这些年也没少收我王家的好处。”
张县令被王公子坦然又无耻的态度噎住,压低声愤然道:“盐铁司的司使就快来了,我若不能洗脱勾结水纺嫌疑,你王家就多一条勾结官府的罪名!一会儿怎么,你该好好想想!”
“哟,张县令也想学刘五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急着撇清关系?反正我王家也难逃罪名,你们这些人平日里收了我王家好处,舔着脸上门当狗,现在想改当别饶狗了,得看我答不答应!”
王公子看了一眼滚远的刘五爷,越想越气,朝张县令骂道:“都怪你,我都让人多带些人来灭口,你带着一帮饭桶还能被他们反杀了,不知道我兄长看敬重你哪点,给衙门送东西。”
张县令这才看出来,王公子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更不可能揽下所有,为他洗去嫌疑。
“无知!无耻!你要是有你兄长一半的精明,也不会害得我搭进来……”
宋灵淑在上面没听得太真切,只听到他们提到王大公子,据黄皮所,王大公子昨日申时就离开了洋泽县。
昨日申时,三表兄的船已经到了海岛附近,苏州府也派了人随同,王大公子定是在得知消息后才离开。
王大公子走后,王家没有躲起来,也没去海岛,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王大公去了北上沿海的莱平。
莱平急需要钱‘招兵买马’,王家莫非是想攀上另一头的荣国公府……
“张县令,王家勾结水匪证据确凿,你这个洋泽县县令两眼一闭就想撇清与王家的关系,带衙役对本官杀人灭口这事,你可推脱不掉!”
“是……是下官该死,下官……”张县令垂下眼眸,眼珠转悠了一圈,凄声诉道:“下官如实交代,下官确实与王大公子相识,刚来洋泽县那时,下官错判了一起案子,害死了人。下官日夜惶恐,害怕被人知道后,不止这县令之位保不住,怕是连命也丢了……”
“谁知,这事被王大公子知晓,他带着死者家属的状词找来,如果我不同意与王家合作,便要带着死者家人告到苏州府……”
宋灵淑不禁扶额嗤笑,“你是想,王大公子借此案威胁你,你被迫同意帮着王家做事?”
“且不是否有你的这起案子,你包庇王家勾结水匪,要论起罪来,不比错判案子的罪责更重?”
“张县令,人贵有自知,若你肯如实出与王家暗中所做之事,或许你的家人可以免于受你牵连。否则,勾结水匪祸害百姓,你这个当父母官的更是罪大恶极,出了衙门口怕是要被百姓当场打死!”
张县令浑身一颤,移开眼不敢直视上首,如霜打的茄子垂下了头。
王公子听了张县令的话,脸黑如锅底,“分明是你主动靠过来,求我兄长不将你的事报到苏州府,我王家的盐工死了,不该找你县衙讨个公道吗?”
“别了!”张县令像忍到了极限,“当年我选错了,你也休想让我帮你王家隐瞒那些龌龊事,你暗中做局,让人蒙骗那对姐妹的事当我不知?”
“哼,那对姐妹欠了钱就该还,还不起就得给本公子当奴仆,愿意让她当侍妾已经是便宜她们了。”王公子一脸不屑别过脸,正好看到门外两个女子正携手而来。
王公子惊愕看着姐妹二人归来,看到跟在后面的人时,顿时脸色煞白。
苏妙莲手牵着一个矮半头的女子先进入堂内,薛绮和崔媖娘各押着一老一少。
后面跟着一长串的人,厮手忙脚乱抬着一名年迈老者进来,老者五十有余,身上穿的是金丝绣线厚长袍,眼皮耷拉着,眼看是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
看到坐在案首上的人时,老者微抬起手想什么,奈何声音太弱,宋灵淑只看到老者嘴皮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