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州连日高温,百姓苦于暑热,作坊停工,百货滞销,连驿站的马匹都热得站不稳脚。
正是此时,太子君乾云麾下的属臣——镇北军副将赵正,巡视边防途中在西岭山脚发现一处中型铁矿,矿质虽不优,但胜在靠近翟州城,开采运输便捷。消息上报不久,便与风扇工艺一同呈到太子案头。
太子当即拍板:“命翟州督办,将洛家风扇按图大批试制,优先用于学宫、驿站、兵营。”
命令一下,翟州工坊昼夜不停,宗辞亲自带着洛云京的图纸协助监制,不出五日,第一批踏轮风扇便在驿馆投入使用,吹风如常,节力省气,传为一时佳话。
可风扇才制出第二批,京中却忽然来了折子。
工部尚书杨元周上奏,风扇工艺图纸原本为工部私藏机密,是董家女眷董嫔早年间以“农户改良通风术”呈入工部机密档案的工艺。
如今翟州擅自制造,且图纸样式几乎一模一样,疑有抄袭泄密之嫌,且宗辞身为秀才,未经品级许可,便擅作工坊协监,妄议工事,有越职之嫌。
圣上本未多想,但那奏折中还特别提了一句:
“此图原寄于冯家庄一带,因机缘流落翟州,恐因私意牵涉其郑”
这句话将所有矛头,悄然引向了宗辞。
朝中尚书省几位重臣虽不全信,但杨元周身为工部首脑,言之凿凿,还亲附“原图纸”一份,上盖工部早年机密封印,实物确凿。
而这一切的源头,竟是冯家。
原来早在风扇试制之初,冯贺向洛云京讨要风扇时,不解其中原理,洛云京曾画过一张简略草图给他讲解。
冯贺一向嘴碎,那图纸被他随手搁在屋中未锁妥,竟被冯江撞见。
冯江当时并未多想,只觉这物有趣,便偷偷誊了一份,趁着给京中远亲送节礼之便,传给了在宫中为妃的董嫔。
董嫔本是董知府的远亲表妹,入宫不过几年,正寻机会谋恩宠。她将图纸呈给工部舅舅杨元周,原想争个巧思之名,不料竟刚好撞上太子在翟州试风扇一事。
于是杨元周顺水推舟,一边将图纸冠以“旧年工匠遗留,偶由董氏献出”,一边赶在朝中造势,意欲夺功于先,彻底压住太子之名。
“此事若得定论,不但风扇是我工部之功,连太子启用民间之举,也要受非议。”他在私下曾冷笑一声,“更何况是个无品寒生,借妻之巧思沽名钓誉,便是学规也容不得。”
消息传到翟州,宗辞正在协同作坊校正风叶角度。陈明跑得满头大汗赶进来,压低声音急急喊道:
“公子,出事了,京里边传出来信,咱这风扇工艺涉嫌私制,还要查你——”
宗辞一怔,手中的笔顿住半空。
随口吩咐,“你随我来。”
二人出门一趟,再回来时,夜已深,院中风扇“哒哒哒”地转着,月光斜斜地洒在白墙青瓦之上,静得能听见秋虫低吟。
宗辞刚从外头回来,轻手轻脚进了院门。
屋里灯还亮着,暖黄色的光透出窗棂,他刚走到门口,门就“吱呀”一声开了,洛云京站在门里,手里拿着一个茶盅,冲他眨了下眼。
“你怎么才回来?饭热了三遍了。”
宗辞笑着走过去,接过茶盅:“太子留我多了几句,陈明嘴快,事情传得满翟州都是。”
“嗯,我都听了。”洛云京捏着他的袖子,把他往屋里拖,“进来坐,我给你做了宵夜,怕你没胃口还特地炖了桂花银耳汤。”
宗辞低头看她,洛云京今日穿了件新做的浅粉色对襟褂,衣摆压着一只跳脱的兔子,鬓边的碎发有些乱,显得人越发娇软。
他忽然站定,握住她的手:“京京。”
“嗯?”
“你今,是不是特意打扮了?”
“没有啊,”她声音软软地哼了一声,撇开眼,还真是澎秦今日新给她绣的。
宗辞低头在她额头轻轻一点:“我看见了,很好看。”
洛云京鼻尖一热,想什么又不出口,干脆抬起手推了他一把:“你快去洗手,待会儿我就不给你汤喝了。”
宗辞顺势一揽,把人拉进怀里。
“不给我喝?那我喝你好了。”
“呸——”她笑着挣了一下没挣脱,脸都红了,“你还学会胡袄了。”
宗辞贴在她耳边低声笑:“跟你学的。”
两人闹了一会儿,宗辞之要摸一摸那‘兔子’,惹得洛云京才红着脸从他怀里出来,舀了满满一碗汤递过去,又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酱鸭,“快吃吧。”
宗辞喝了一口汤,笑着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语气带着点讨好,“一起吃......”
洛云京忽然被喂了一口甜汤,呆愣愣的看着宗辞。
不是,你老实,本分的人设全是装的吗?
宗辞见状伸手搂住她的腰,把她轻轻按在自己腿上,像捧一件心爱的瓷器:“甜不甜?”
洛云京窝在他怀里,被他揉的哪哪都痒痒,“你能不能好好吃。”
宗辞低头在她耳畔了句什么,洛云京跑回屋,不想搭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