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菀菀心头一震。
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的腿开始有痛觉了……我不是废人。”
姜菀菀忍不住抬头。
她不由得脸颊微烫。
“六爷别难过,腿会慢慢恢复的,一定可以的。”
萧砚白正准备再次开口,却被外头一阵细微的嘎吱声打断。
车外传来了余大海的声音。
“殿下,已经到书斋门口了,请您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准备脚凳。”
姜菀菀听罢准备起身,却被萧砚白的话止住了动作。
“孤先下。”
姜菀菀闻言一怔。
只见萧砚白动作利落,一手扶住扶手。
他平日里行动不便,姜菀菀本是要率先下车,让出位置,方便侍从接他下来。
但未想到萧砚白竟坚持先下。
姜菀菀目光凝重。
他的左腿仿佛承受着巨大压力,正艰难挪动着。
实在看不下去,姜菀菀顾不上避嫌,快步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
双手交握之际,两人手臂轻轻颤抖了一下。
旁边的余大海随即上前接住萧砚白,扶着他下了车。
姜菀菀紧随其后。
余大海看了眼姜菀菀,转头朝着内侍厉声呵斥起来。
“你们一个个手脚慢得像蜗牛,若是姜姐没出手帮忙,殿下不是就要摔倒了?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随即他转身朝姜菀菀拱手行礼。
“姜姐,今日可真是多亏了您,扶令下一把。”
“孤是那么不中用的人?”
萧砚白甩手推开余大海,拄着手杖朝前方走去。
姜菀菀默默跟在后面。
余大海一面叮嘱身边的人好生照看萧砚白,一面走到姜菀菀身旁。
“姜姐,今多亏了您及时帮忙。殿下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自动身出门了。”
“这段时间,殿下的气色比起以前要好上不少。以前总是面色暗沉,精神不佳,现在也有了些生气。这些都是拜姜姐所赐。”
姜菀菀不语。
余大海有些着急。
“姜姐,您怎么看殿下这个人?”
姜菀菀闻言抬眼。
她神色迟疑,片刻轻声道。
“殿下人挺好……就是……”
余大海心头一沉。
难道姜姐压根就不在意六爷?
还来不及思量,前面的萧砚白便不耐烦了。
“后头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呢?走个路也要拖到最后?”
余大海听罢不敢怠慢,急急地往前赶去。
萧砚白眉头轻蹙,狐疑地打量着他。
“你刚才在后面和她嘀嘀咕咕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余大海连忙陪笑。
“我只是和姜姐打听……她喜不喜欢文房四宝。”
萧砚白忽然脚步一顿。
“那你问她了?她喜欢哪种款式的?”
余大海干笑,尴尬答道。
“我还没来得及问呢……”
萧砚白听完沉吟片刻,随即眼神一亮。
“我知道。”
“真的?那姜姐喜欢哪种?”
“她肯定喜欢带鱼纹样的。等会见到有鱼纹的都给我买下来。”
萧砚白补充。
“你难道没注意?我上次送她的那两条鱼,她还养在园子里呢。”
余大海语塞。
原来六爷竟是从这点推断出姜姐的心意来的。
一行人继续前行,不久便走进了玉笙书斋。
迎接他们的是一位中年男子。
据曾是个秀才。
“几位贵客驾到,有失远迎,快请上座。”
萧砚白对于文房四宝之事并不上心,自然插不上话。
而姜菀菀与那掌柜却越谈越投机。
“没想到姜姐懂这么多,真是叫我等献丑了。”
掌柜的语气多了几分敬意。
姜菀菀站在纸笔架前,认真挑选材料。
突然余光一扫,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萧砚白正蹲在一角逗猫。
猫伸着毛茸茸的爪子扒拉萧砚白垂在腰间的翡翠玉穗。
姜菀菀看了一会儿,轻声开口。
“六爷想要用什么样的墨?我这边也挑些适合的。”
萧砚白没有抬头。
“你喜欢就随便挑吧,我没特别讲究的。”
姜菀菀又将目光投向余大海。
“那六爷平日用的是哪一类墨?你更熟悉些。”
余大海心头顿时有些发虚。
哪能主子从十一岁那年腿受了伤后就对书房避而远之了?
但眼下被问起,又不能不回。
“回、回姜姐的话,六爷平时用的都是宫里造办处每月配发下来的墨。老奴粗通文墨,识字不多,实在不大懂这里面的门道……”
“明白了。那内务府那边用的大都是越州松墨,配的是郴州所产的宣纸,毛笔是狼毫一类。不过如果能再添些阳州的好纸和禹州的老墨会更加出色。至于毛笔,六爷性子稍急了些,狼毫笔性偏硬,若是换成梧州顺县产的质地稍软的狼毫,用起来也许会更顺手一些。”
余大海赔笑。
“姜姐果真通晓文墨,那便按姑娘的意思来备吧。”
萧砚白将那只狸花猫抱进怀中,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她怎么,你就照做吧。买回来就成。”
“那六爷,还需不需备一套砚台?”
姜菀菀补充。
“砚台?那是做什么的?以前没听过这个东西。”
萧砚白眉头紧皱。
一时间,店堂安静下来。
掌柜正要开口,却被萧砚白的话噎得一愣。
“殿下……平日书房里的砚台自然是上好的贡品,材质珍贵、雕工精良,向来不缺这类用品……”
话音刚落,后院传来一声吼剑
“哪个猫崽子,竟敢在店里偷吃点心!”
众人吃了一惊。
掌柜的从座位上起身,急忙往后院方向奔去。
紧接着后院传来一阵喧哗和打斗声。
余大海见状朝旁边的两名侍卫递了个眼色。
那两人立刻会意,快步走到堂前到堂后的通道处站定。
后院此刻早已乱作一团。
这边堂上反而安静了下来。
众人神色各异,纷纷屏息凝神,注视着堂内的一举一动。
姜菀菀不免好奇,便走到萧砚白跟前。
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那只黄猫也就巴掌大。
不料她才抬手,萧砚白忽然拦下。
“别乱摸,它的爪子利,心抓伤你。”
姜菀菀定睛一看,果然发现他纱衫袖口已经被勾出了几根丝线。
“六爷,您这衣裳都被勾坏了。话回来,它身上会不会有跳蚤?万一沾上了可不好。”
萧砚白轻轻摇头。
“不会的,我早就仔细瞧过了,这猫干干净净的,哪有什么虫蚤?你尽管放心。”
见姜菀菀又悄悄看了一眼,萧砚白索性将猫递了过去。
“你喜欢?”
姜菀菀一愣,迟疑片刻后缓缓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