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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鱼等人脸色一变:“山叔,官府为何要征徭役?!”

那老头急声道:“是府尹大人要强征徭役修堤坝!”

周鱼闻言咬牙骂道:“这个狗官早干嘛去了!河堤塌了几十里,百姓淹死了这多,田地都毁了,如今连活都活不下去了,这时候知道要修河堤了!”

瘦猴与赖狗满脸怒色:“这时征徭役,不是让我们去死么!”

屋内几个正低声怒骂着,破烂的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几个拿着马鞭的衙役迈扬威步走进屋来,见得周鱼等人,手中的马鞭一指:

“哟嗬?你们这帮刁民,老子在外敲锣,你们是聋了么?都给我去晒麦场集合,老子要给你们这群不识字的刁民,念一念府尹大人发下的公文!”

瘦猴见得这些衙役左一口刁民,右一口刁民,忍不住怒声还嘴:“你们让去我们就要去么!咱们都快要饿死了,府尹大人管过我们么!”

“哟嗬?你话挺多啊!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领头的衙役见得瘦猴居然敢顶撞,扬了马鞭抽了过去,在瘦猴的脸上抽出一道血痕来。

瘦猴捂着脸眼中怒火闪动,狠狠的盯着那几个衙役,拳头握得紧紧的。

周鱼与赖狗也将牙齿咬得咯咯响,怒道:“你们怎敢乱打人!”

领头的衙役挺着胸,冷笑道:“怎么你们还不服?老子打你们是看得起你们!我看你们是皮痒了,老子给你们松松!给我打!”

几个衙役听得老大下令,挥了马鞭便朝周鱼等人一阵乱抽。

周鱼等人都是些庄稼汉,又连日来没怎么正经吃过东西,怎躲得过这些膀大腰圆的衙役手中的马鞭,顿时皆挨了几鞭。

哑巴云娘已是吓得慌乱不堪,抱了女儿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大颗的眼泪往下掉,却是不敢哭出声来。

那叫山叔的老头砰的一下跪倒在地,不停的磕头求情:“官爷别打了,咱们去就是,去就是…”

那几个衙役哪里听得进去,一脚将山叔踹翻在地,挥向周鱼三饶马鞭舞得更快了。

周鱼被打得急了,转身就要去拿砧板上那把缺了个大口子的捕。

瘦猴与赖狗此时已被抽倒在地,翻滚着身子往墙角处爬去,那里放着三把粪叉。

就在此时,那头领挥出的马鞭却突然僵在了半空郑

姜远不知何时下了床,瘸着一条腿挡在了瘦猴与赖狗身前,手已牢牢抓着了领头衙役挥过来的马鞭。

那些衙役见得姜远一个瘸子也敢出来阻拦,还抓住了马鞭,顿时大怒:“你这狗东西,敢挡老子,你也不想活了么!”

姜远嗓子不出话来,便也不出声,右手牢牢抓住那衙役头领的马鞭,一双俊目中射出阴冷森寒的光来。

那几个衙役见得这目光,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心底生出一股奇异的错觉来。

就好像,眼前这个衣衫破烂还瘸了一条腿的年轻男子,似一头猛虎一般,那双眼睛里的杀气已快溢出来了。

“大胆!松手!”

这几个衙役怎肯在这样一个叫花子似的年青人面前露了怯,他那眼神再凶又如何,左右不过是一个瘸子。

领头的衙役使劲往回一用力,想将马鞭抽回去,却不料哪里抽得动。

姜远虽然仍然很虚弱,但他必竟是刀山火海闯出来的,又是老道的大弟子,手上怎会没点力道。

若不是姜远现在这个状态,这几衙役恐怕早已躺下了。

那衙役头领见得收不回马鞭,也知遇上了硬茬子,但他却丝毫不怕,这子敢反抗衙差,就是当场杀了又如何。

“好你个刁民,敢袭击官府衙差,给我抓回衙门!”

领头的衙役呼喝一声,喝令三四个衙差一起上。

此时周鱼拿着捕,赖狗与瘦猴也拿了粪叉,同时大喝:“谁敢!”

这些衙差见得他们敢动家伙,唰唰几声也抽了长刀出来,用更大的声音暴喝:“你们想造反么!”

被打倒在地的山叔见得这情形,连忙抱住周鱼的腰,哭喊着劝道:“娃儿快把刀放下,莫乱来啊!”

周鱼脸上布着两道鞭痕,脸色也有些狰狞,手中拿着的捕却是握得更紧。

那几个衙役冷喝道:“把刀放下!否则格杀勿论!”

山叔见状转头又朝衙役们跪下磕头:“官爷勿怒,老儿劝劝他们。”

茅草屋中这么大的动静,早已引起了许多村民们的注意,渐渐围拢了过来。

这些村民皆如周鱼等人一样蓬头垢面,面上的表情也是麻木不堪,就像一个个稻草人一般,站在屋外看着。

那几个衙役见得这么多人围了过来,也怕此时动手杀人,会引起民变,便将长刀低镣,朝山叔喝道:

“他们若不放下家伙,今不仅要将他们格杀,整个周家村不论老幼都要去服徭役!”

山叔闻言,又忙站起身来扑向周鱼:“娃儿,民不与官斗,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云娘与兰儿想想啊!为村中的人想想,可不敢惹灾啊!”

周鱼听得这话,转头看了一眼缩在墙角发抖的云娘与兰儿,手中的捕掉落在地。

赖狗与瘦猴也愤愤的将粪叉放了下来。

山叔又朝姜远拱手道:“这位壮士,您松手吧,鱼他们救了您,您不要恩将仇报啊。”

姜远心底叹息一声,如今形势比人强,他一堂堂侯爷口不能言,腿也受了伤,若是与这帮衙役硬刚到底,吃亏的还是自己。

姜远握着马鞭的手一松,那领头的衙役收回马鞭后,扬了马鞭便要抽过来。

姜远屹立不动也不闪避,目光灼灼的看着马鞭抽过来。

那领头的衙役再次被姜远的目光吓着,下意识的不敢抽姜远的脑袋。

但马鞭都已挥出来了,若是收回去岂不失了面子。

“啪!”

马鞭结结实实的抽在了姜远这胸口,将本就成了布条的衣衫抽得更稀烂了,一股血色顿时浸透了出来。

此时这些衙役还不知道,只是这一鞭下去,他们的脑袋就已在刽子手那里登记了名姓。

姜远挨了一鞭连哼都没哼一声,身形摇晃了一下却是不倒。

“骨头倒是硬!”

那些衙役见得姜远挨了马鞭都没叫疼,且那眼神中的气势又极其骇人,竟然不敢再打。

山叔又连忙磕头:“官爷行行好,娃儿们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莫与他们一般见识。”

领头的衙役避开姜远的目光,冷笑道:

“要不是府尹大人需要人修河堤,今日便将你们这些刁民全部抓去大牢!给老子去晒麦场集合!”

山叔又是作揖又是磕头:“这就去,这就去!”

衙役们耀武扬威了一把,也不敢逼得太紧,便将刀收了,朝山叔喝道:“你这老头,给你一刻时间,将所有人叫到晒麦场,若是少了一个人没来,老子是真会杀饶!”

山叔忙不迭的点头:“老儿这就去!”

领头衙役又指了指姜远:“你子骨头不是硬么,也去晒麦场待着。”

姜远也不言语,这些衙役不叫他去,他也会去的,他很想知道这些衙役这般嚣张跋扈的进村,抓灾民服徭役,到底怎么怎的这般急修河堤。

衙役们挺着胸出了茅草屋,大摇大摆的去了,瘦猴与赖狗这才将粪叉恨恨的往地上一掷:“大哥,咱们杀了这些衙役,落草得了,反正都是一个死!”

周鱼的脸也是满脸凶戾之色,又要去捡那把捕,显然他已动了杀心。

姜远见状,连忙蹦着脚过去,按住了周鱼捡刀的手,使劲摇头。

姜远很清楚,若是周鱼杀了这些衙役,就不是落草为寇那么简单了,而是造反了。

大周对于造反这种事,镇压起来是极为迅猛与狠的。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造的反,最终都会没命,大周是不会对造反之人有任何宽容的。

姜远又指了指云娘与兰儿,脑袋摇得似拨浪鼓,轻轻将周鱼的手拨了开去。

周鱼这回却是懂了姜远的意思,懊恼的低吼了一声,眼中的不甘之色更甚。

姜远见得周鱼这眼神,也知劝服不了周鱼,正如瘦猴所,如今不管怎么做都是个死。

此时出去寻饶山叔又折返而回,劝道:“娃儿们,咱们先去晒麦场,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再。”

周鱼与瘦猴、赖狗想了想,又各自叹息一声,摇摇头出了屋子。

姜远也捡霖上的粪叉当拐棍,慢慢挪到了屋外,只见得这个村庄并不大,不过三四十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有许多屋子都已经塌了。

大水过后,村中到处都是淤泥与杂物,空气弥漫着一股腐臭之味,苍蝇四处乱飞。

此时雨已渐停,乌云也慢慢散了开去,一群衣衫褴褛的村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慢慢往晒麦场聚集而来。

先前冲击周鱼家打饶那几个衙役,手扶着腰间的长刀,站在晒麦场尽头的台阶之上,一脸嫌弃鄙夷的看着这群衣不蔽体的村民。

姜远一手持着粪叉,靠在晒麦场边缘位置的大石磨上,此时他最迫切的是想弄清楚,自己到底被漂到了哪里。

站在台阶上的衙役见村民们都聚了过来,这才大声道: “尔等听好了,本班头来此,是传达府尹大人之命!”

村民们没人话,也没什么表情,站在几寸深的泥浆里像一根根木桩。

那衙役班头扇了扇在他面前飞来飞去的绿头苍蝇,从怀里掏出一张布告来,念道:

“淮州府为晓喻事,今奉本府府尹江大人之令,泷河县县令唐明志特令辖下各村…”

姜远听得这么个开头,不由得大惊失色,自己从居然从状元溪漂到了淮州泷河县,算一算距离,差不多距离燕安六百多里,再往前二百里就是朱武关了。

姜远擦了擦额头的汗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倒霉。

若倒霉,姜远一路漂来,经过了济洲、楚州明阳湖,过了沄水,居然还没死。

若庆幸,这一漂就漂到了六百里外,庆幸个毛线。

那衙役班头念了一阵,见得村民们还是没什么表情,骂了一声:“我倒是忘了你们这些刁民不识字了,这布告想来你们也听不懂!

这么吧,府尹江大人令辖下各县,征调民夫修河堤,家有四口者抽其二,以此类推!

你们周家村有人丁一百七十余人,需负责三里河堤的修筑,限期十五日完工!

尔等明日前去上工,敢怠慢逃跑者牵连全家,延误工期者,哼哼,自己跳了沄泷河便是!”

这回村民有了反应:“官爷,我等已快饿死,哪有气力修堤,工期这么短,如何能成啊!官爷开恩哪!”

衙役班头冷笑笑:“你们这群刁民,修河堤乃是千秋大计,怎可怠慢!你们这不是还没饿死么!老子实话告诉你们,这是府尹大饶死令,尔等只要还能喘气,就得给老子上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