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扫过神台,他忽然想起了修行界法器认主的方法。大多数法器认主都需要滴血或者打入神念印记,神台作为承载神位的器物,或许也需要类似的方式。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集中所有的精神力,将自己的神念印记缓缓打向神台。这是死马当活马医,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瞿如鸟没有骗他,祈祷这神台能接纳他的印记。
随着神念印记一点点融入神台,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神台传来的微弱反馈,像是在回应他的印记。
原本不断蔓延的阵纹光芒竟渐渐褪去,淡金色的光芒一点点收敛回纹路之中,神台表面的纹路也恢复了平静,只是在纹路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金色光晕,像是在证明刚才的异动并非幻觉。
林飞宇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贴在身上冰凉刺骨。他知道,自己这一步算是走对了,暂时保住了性命。
可刚放松下来,新的问题又像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刚刚平复的心情再次变得沉重起来。
首先,这里是城隍的庙宇,瞿如鸟没这庙宇开不开放,也没平日里会不会有信众前来上香。万一待会儿有信众来上香,看到这里一片狼藉。案几被打翻在地上,桌面裂开一道长长的缝隙,神像只剩下半个,神台上还残留着血迹和灰尘,怕是会引起众怒。
尤其是北地民风彪悍,百姓们大多性情刚烈,对神明更是虔诚,如果信众们认为他“践踏”了他们的信仰,不定会直接动手。自己现在这状态,连走路都有些不稳,可经不起折腾,别和一群愤怒的百姓对抗,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壮汉,他也未必能打得过。
其次,瞿如鸟对这神位厌恶至极,一百二十载的囚禁让它对神位的一切都避而不谈,不愿多提半个字。
关于城隍怎么当、香火愿力怎么收、如何回应信众的祈祷,他一无所知,就像一个刚入学的新生,面对陌生的课本,不知道该从何学起。总不能让他去五方土地那里挨个请教吧?
那些土地神大多性格古怪,而且各自为政,未必会愿意告诉他这些秘密。黑狼那里就更不用了,虽然它一心向道,修为也不弱,但终究是个畜牲,思维方式与人类不同。而且它尊敬的是瞿如鸟,不是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新城隍”,自己贸然找上门,不定会被它当成闯入领地的敌人,甚至被当成送上门的点心。
自古以来都是能者居之,以自己现在半残的身体,去找那四个盘踞在附近的恶诡争夺香火,怕是连渣渣都剩不下。
“只希望这香火系统里,阶级分明,青 祠能有什么法子能克制以下犯上吧。”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庙宇本身能给他提供一些保护,让他不至于刚入主神位就陷入绝境。
最后,这里的神位都是生灵精魂入主,比如之前的瞿如鸟,就是禽类精魂成神。
可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大活人入主神位,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会不会被神位反噬?
会不会在成神的过程中失去人性,变成只知吸收香火的傀儡?会不会出现其他意想不到的意外,比如身体与神位排斥,最终爆体而亡?
他越想越乱,脑海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猜测与担忧,每一种可能都让他心惊胆战。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已经打入了神念印记,与神位建立了联系,就算想放弃也晚了。“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来都来了,只能慢慢研究了。”
他自我安慰道,就算现在落魄,也比之前走投无路、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的时候强。至少现在他有了一个暂时的安身之处,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正想着,几片洁白的雪花从房顶的破洞里飘了进来,像一个个轻盈的精灵,在空中打着旋儿,缓缓落在他的肩头。
那雪花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抬头望去,透过破洞看到空中飘着细密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将远处的山脉和草原都染成了白色。他才想起昨夜遇到了初雪,自己一路向东逃遁,在风雪中奔波了一夜,这雪也该飘到这里了。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接住一片雪花。雪花落在掌心,冰凉的感觉顺着掌心蔓延到全身,让他打了个寒颤。掌心的温度让雪花很快融化成一滴水珠,水珠顺着指尖滑落,滴在神台上,瞬间消失不见。
万般思绪涌上心头,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未来的迷茫,有对自身处境的无奈,还有对亲友的牵挂,他却只能无奈地笑了笑,这一笑,道尽了心中的辛酸与无奈,像一杯苦涩的茶,咽下去后,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苦味。
他苦笑一声,抬起脚,一脚蹬开神台之上剩下的半截泥塑神像。
神像早已腐朽不堪,被他这么一蹬,瞬间碎裂成无数块,碎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咔嚓”声在空荡的庙宇里格外刺耳,打破了庙宇的寂静。他不再理会那些碎片,也不再去想神像的来历,盘膝坐在神台之上,闭上眼睛开始打坐。
初雪之时,万寂静,地间的喧嚣仿佛都被雪花掩盖,只剩下雪花飘落的细微声响,地间的气息也变得格外纯净,没有了平日里的浮躁与杂乱。往往这个时候,会有种种神异出现。第一响春雷、第一场春雨,都是地造化,是大道运行的规律,蕴含着无穷的生机与玄妙。他希望能在这样的氛围中,尽快恢复体力,梳理体内紊乱的灵力。
他努力让自己的心神平静下来,像一潭无波的湖水,放开一切杂念,让身心归于平淡,回归最原始的状态。
就像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样,不运行任何功法,也不刻意吐纳,只是单纯地冥想,让地间的元气自然而然地通过自己的身体。愿意留下来的元气,就任由它们在体内流转,滋养受损的经脉与器官;不愿意留下的,也不强行挽留,顺着呼吸排出体外。
他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在与地进行着最纯粹的交流,感受着地的脉搏,聆听着大道的声音。
渐渐地,体内原本各自为政、混乱不堪的五行属性开始发挥作用。
水、木、土、火、金,五种属性的元气在他的五脏之间缓缓流转,像五条温顺的溪,在身体里形成了一个循环。
虽然最后一行金行还没有觉醒本源,力量相对薄弱,但五行已经趋近于完美,自动形成了一个闭环,开始生生不息地轮转。
水行元气滋养着肾脏,带来丝丝清凉;木行元气温润着肝脏,像初春的嫩芽般充满生机;土行元气守护着脾胃,带来厚重安稳的感觉;火行元气温暖着心脏,像一团跳动的火焰;金行元气虽然微弱,却也在肺部缓缓流动,带来清新的气息。初雪带来的清气顺着他的呼吸进入体内,像一层薄薄的轻纱,缓缓涤荡着他身体里的污秽与浊气,那些因战斗和逃亡积累的疲惫与伤痛,都在这股清气的滋养下渐渐消散,让他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
不依靠功法,单纯凭借本能吸收地元气,竟然让一直缠绕着他的不可名状的诅咒得到了缓解。
那诅咒像一层无形的枷锁,日夜折磨着他的神魂与肉身,让他痛苦不堪,修为也难以精进。可此刻,在五行元气与初雪清气的共同作用下,那层枷锁似乎松动了几分,束缚感减轻了不少。
五脏开始主动存储对应属性的灵力,这些灵力在体内缓缓流转,像一股股温暖的溪流,反哺着他受损的身体。这些日子以来积累的明伤暗伤,都在灵力的滋养下慢慢愈合。断裂后重新结合的骨伤处,传来酥麻的痒意,那是骨骼在生长修复的信号;因为吞食异物造成的肠胃损伤,也在土行元气的滋养下渐渐恢复,不再有灼烧般的痛感;还有昨夜吞下果核后大量灵力爆发造成的经脉损伤,那些断裂的经脉纤维,在五行元气的包裹下,一点点重新连接,虽然过程缓慢,却充满了生机。
身体表皮渐渐形成了一层厚厚的垢痂,棕黑色的痂皮里包裹着从体内排出的污秽、血痂和毒素,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
这是身体自我修复、排出杂质的过程,虽然看起来狼狈,却是恢复的必经之路。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除沥田的大洞还没有愈合,肉身层面的损伤已经基本恢复。
丹田是修行者的根本,是存储灵力、孕育元神的秘藏之地,这里被击破造成的伤害,远比肉身损伤更难修复。那洞像是一个无底深渊,无论他吸收多少元气,都会被瞬间吞噬,无法存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