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帝端坐龙椅之上,面不改色地望着他,“朕要亲眼看看她。”
关于苏廷贵宠妾灭妻的事情,他有所耳闻。
对于那个自被送出京师,又养在乡下的姑娘,赏花宴惹出的祸端,他也略知一二。
夜墨这个儿子,他当成未来储君培养,他的王妃人选自然慎之又慎。
“父皇要看她,儿臣不反对。”
夜墨依旧保持拱手行礼的姿势,沉声道:“她很抢手,严侯府已经在打她的主意。慢一步,她可能便当不了您的儿媳了。”
“什么?”大乾帝神色微诧。
怪不得刚才严侯爷会为了一个丫头话。
严世子那个蠢货,不值得良配。
大乾帝收敛住心神,揶揄道:“我儿子看中的人,谁人能轻易抢走?春狩猎让她来吧,让朕先见见。”
“儿臣遵旨。”
从太和殿出来,一个太监匆忙迎上来,“殿下,萧贵妃请您过去一趟。”
拾翠殿,夜墨刚迈步而入,萧贵妃快步迎上前,“墨儿,你来了,快,忙一早上,定饿了。”
萧贵妃五官秀丽,皮肤紧致,年过四十,依旧风韵犹存,乃大乾帝的宠妃。
她将夜墨拉到桌前,热情地送上一碗七珍醒暑汤“清热解暑,先喝一碗。”
夜墨端起碗喝一口,赞道:“母妃亲手所熬,属实好喝。”
被夸奖,萧贵妃喜笑颜开,一旁的嬷嬷婢女们也偷偷乐了。
招呼儿子喝好吃好,萧贵妃偷偷打量他神色后,心翼翼询问道:“墨儿,听闻昨日你去白云寺探病,是为了一位姑娘?”
夜墨放下手中碗,静静望过去。
萧贵妃收敛了笑容,尴尬地解释:“你到了该成亲的年纪,母妃也是关心你,若是有心爱的姑娘,母妃定为你好好操办。”
“儿臣看中了苏家嫡女苏蔓蔓。”他直白道。
“那好啊!”
儿子第一次如此主动向她提及私情,萧贵妃一时激动地手不知往哪里放,“那姑娘相貌如何,人品如何,对你可好?”
“你若相中了,赶紧向你父皇请旨赐婚啊!”
她一连串的追问,夜墨只浅浅道:“儿臣已向父皇请旨赐婚,他要见过本人,才决定是否同意。”
已经请旨过了?
萧贵妃心中大惊。
看来这一次,墨儿是下定决心娶那位苏大姑娘了。
这是好事啊。
外界总传,祈王夜墨好男色,有断袖之癖,更是传言,他一直在寻找一名倾心的少年郎。
因此,这么多年来,他身边无一女子出现。
哼哼!
怎能怪她儿子不近女色,是那些女子没法入儿子的眼而已。
“什么时候见?”
“过几日春狩猎时,让她也去。”
“行!”
母子两人又闲聊一会,萧贵妃将儿子送走后,落座发了一会呆。
一旁的老嬷嬷搭话:“娘娘,殿下有了心仪之人,娘娘也该安心了。”
“本宫相信墨儿的眼光。”
两人正聊时,一名太监急匆匆进殿,将早朝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汇报。
这件事不算秘事,一下早朝,便闹得宫里宫外人尽皆知。
老嬷嬷一听,着急了:“那位白姑娘仗着白贵妃得势,在京圈贵女们中耀武扬威,甚是跋扈。那苏大姑娘自养在乡下,恐无法招架。”
萧贵妃端起茶杯,浅浅呷一口茶,莞尔一笑:“墨儿看中的姑娘,岂能是等闲之辈。”
朝堂上,白丞相咄咄逼人,半分好处没捞着,还令白姑娘吃了哑巴亏。
那个丫头,不简单啊。
“娘娘,我们要不要出手护着点苏姑娘?”
萧贵妃放下手中的茶杯,拿起一旁的剪刀,慢悠悠开始修剪花枝。
平日里,她最喜欢亲手插花,摆弄一瓶瓶由不同花色组成的美丽瓶中景致。
“墨儿身边的女人,乃与他并肩而行之人,靠护着,如何能长久?”她拿起剪刀,利索剪掉一片烂叶。
“咔嚓!”她又利索剪掉一朵开败的花朵,“不能一味护着,也不能让旁人平白占了便宜,伤了人。”
她想了想,命令道:“传话下去,让大家适时帮衬点。”
后宅女子手段多,墨儿使不上手段,有些事情,也只有她这个母妃帮扶了。
老嬷嬷闻言,领命出门吩咐去了。
另外一边,合欢殿堂内,白贵妃母子二人坐在桌前,面色沉闷,气氛压抑。
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部被赶出去,颔首低头地守在外面。
空荡荡的合欢殿内,朱鹤香鼎中,香气袅袅升腾而起,弥漫在空气郑
斑驳的光影从硕大的窗户照进来,两人落在地上的影子拉长扭曲,仿佛两头潜伏的巨兽般,恐怖吓人。
殿内沉寂许久,白贵妇身子摇摇欲坠,“莫道熙真死了?”
夜枳敛眸,沉静回答:“他藏匿在暗室中,暗室被他引爆,死无全尸了。”
“是我对不起长姐。”白贵妃一双凤眼中,泪水涟涟:“她被逼上吊惨死,将莫道熙托付我们,不曾想他也死了。”
“母妃,您还是将眼泪收一收。他是敌国皇子,是细作。”被旁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死罪。
“本宫也不愿伤心。可长姐与我最是亲厚,她失踪,她被掳去浣月国成为妃子,这些都不是她的错。”白贵妃难掩心中悲痛。
她摸着手腕间的一个水绿色玉镯子,那是长姐之物。
当年上元节,长姐被掳走,母亲受不了打击,一病呜呼。
父亲另娶,继母生下幼弟。
全府喜气洋洋,唯独她成为不受人爱的可怜人。
当她长大,好不容易遇到疼爱她的有情人,奈何父母棒打鸳鸯,执意将她送入宫。
她使尽浑身解数,讨好皇上,生下皇儿,又让孩子使出浑身解数讨好皇上。
为继弟铺路,让他成为丞相。
为儿子铺路,要让他成为未来的君王。
她一直以为自己孤军作战,某一日,她接到一封密信。
是长姐送来的。
原来,她当年被掳去了浣月国,成为皇妃,生下了皇子。
那个君主算疼爱她,奈何长姐乃异族,皇子也流着一半异族饶血,常常受到族饶欺负。
想及此,白贵妇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泪,“他被巡防营围堵,暴露被抓后,难逃一死。如此死了,也算死得其所。”
“母妃,您曾过,最疼惜他?”夜枳望过去,语气淡淡。
“我是疼惜他。”
白贵妃仿佛被刺激到了,声音陡然拔高道:“若不然,六年前,我为何要冒险递出边防图,想帮他保住浣月国。那是他不争气啊。”
她痛心疾首道:“送到手的军功,他完全可以凭借此,将太子掀翻,自立为王。可惜他失败了。”
白贵妃一抹眼角泪,“本宫一个妇人,倾尽全力,是他时运不济,慈结果,皆非你我所愿。”
“母妃,”夜枳始终拧眉,又提一句:“废墟中,并未寻到莫道熙的黄金令牌。”
“什么?”白贵妃陡然提高音量,“那令牌不是在你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