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第三人民医院。
这里已经废弃了十多年,曾经是本市最大的传染病医院。
高高的围墙上,爬满了枯死的藤蔓,墙皮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里面黑洞洞的砖石。
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人用粗大的铁链,锁得死死的。
门上,贴着一张早已褪色的封条。
“就是这里。”季宴修停下车,看着眼前这栋在月光下,如同巨兽般盘踞的建筑,眉头紧锁。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和腐朽的气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的腥气。
那股让他感到极度不适的怨气,就是从这栋楼里,传出来的。
“这里的怨气,和福利院的不一样。”余清歌站在他身边,脸色有些发白。
福利院的怨气,是属于孩童的,纯粹的怨毒。
而这里的怨气,更加复杂,混杂着病痛的折磨,死亡的恐惧,还有不甘的绝望。
“嗯。”季宴修应了一声,他能感觉到,这里的“怨”,更加沉重。
两人没有走正门。
季宴修带着余清歌,绕到围墙的另一侧。
他抬头看了一眼两米多高的围墙,然后弯下腰,对余清歌道:“踩着我的手。”
余清歌愣了一下。“干嘛?”
“送你上去。”季宴修的语气,理所当然。
余清歌看着他那张一本正经的脸,突然有点想笑。
这位大少爷,还真是接地气。
她也没客气,一脚踩在他的手上。
季宴修手臂猛地发力,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余清歌的身体,稳稳地托了上去。
余清歌轻松地翻上墙头,然后转身,向他伸出手。
季宴修却摇了摇头,他后退两步,双腿微弯,然后猛地发力。
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拔地而起,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的身边。
余清歌:“……”
行吧,忘了这家伙现在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两人从墙上跳下,落在一片荒草丛生的院子里。
院子中央,是一个干涸的喷泉,池底积满了黑色的淤泥和落叶。
正对着他们的,是医院的主楼,住院部。
黑洞洞的窗户,像一只只窥探的眼睛,在黑暗中,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哈哈哈哈……这么快就找到邻二个家,我的新娘,真是能干。”
无相的声音,又在余清歌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不过,你猜,这里面,有什么惊喜在等着你们?”
余清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别理他。”季宴修察觉到她的气息变化,沉声道,“他想用这种方式,扰乱你的心神。”
余清歌点零头,强行将无相的声音,从脑子里屏蔽掉。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住院部的大门。
大厅里,一片狼藉。
导诊台倒在地上,上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墙上,挂着一些健康宣传的海报,上面的笑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空气中,那股腐朽的气味,更重了。
还夹杂着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哭声。
那哭声不是一个饶,而是很多饶。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仿佛是从这栋楼的每一个角落,渗透出来的。
“装神弄鬼。”余清歌冷哼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清心符”,贴在自己身上。
那股扰人心神的哭声,瞬间了很多。
她又拿出一张,递给季宴修。
季宴修摇了摇头,“我用不着。”
他体内的至阳之血,是所有阴邪之物的克星。这些把戏,根本影响不到他。
“怨巢的核心,在顶楼。”季宴修抬头,看向漆黑的楼梯间。
“走。”
两人没有坐电梯,而是选择了走楼梯。
楼梯间里,堆满了废弃的病床和医疗垃圾,墙壁上,到处都是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污渍。
越往上走,那股哭声就越清晰。
当他们走到三楼的时候,一个半透明的身影,突然从旁边一间病房里,飘了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他低着头,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
“为什么……为什么救不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他似乎没有看到余清歌和季宴修,径直朝着楼梯下方,飘了过去。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身影,从各个病房里,飘了出来。
他们都穿着病号服,脸上带着痛苦和绝望的表情,嘴里重复着死前最后的执念。
他们没有攻击性,只是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在这栋楼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死亡的过程。
“他们都是被困在这里的魂魄。”余清歌的语气,有些沉重。
“怨巢的力量,让他们无法安息。”
季宴修没有话,他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剑。
这些,都是无相造的孽。
当他们走到五楼的时候,楼梯口,被一张废弃的病床,堵住了。
病床上,坐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
他背对着他们,肩膀一抽一抽的,似乎在哭。
“又来了两个……不听话的病人……”
他缓缓地转过头,那不是一张饶脸。
他的五官,都扭曲地挤在一起,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洞的血窟窿,嘴巴裂开到了耳根,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黑色的牙齿。
一股比之前那些游魂,强大十倍不止的怨气,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该……吃药了……”他咧开嘴,发出一声刺耳的怪笑,猛地从病床上,朝他们扑了过来。
他的双手,变成了两把闪着寒光的,锈迹斑斑的手术刀。
季宴修眼神一冷,将余清歌护在身后,手中的长剑,瞬间出鞘。
一道金色的剑光,在黑暗的楼道里,一闪而过。
“铛!”金属交击的脆响。
那个怪物医生的身影,被硬生生地逼退了数步。
他那由怨气凝聚成的手术刀,被剑光斩出了一道缺口。
“至阳之力……你是季家的人!”
怪物医生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那双血窟窿里,透出惊恐和怨恨。“无相大人早就料到你们会来!”
“今,你们谁也别想走出这栋楼!”
他嘶吼一声,整个楼道的温度,骤然下降。
墙壁上,那些暗红色的血迹,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条条血色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朝他们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