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狱……”季宴修的眉头,死死地拧在了一起。
他低头看着怀里昏迷不醒的余清歌,又抬头看向那个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季清海。
这个词,比刚才那冲的怨气,还要让他感到刺骨的冰冷。
“清楚,什么叫魂狱?”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季清海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但双腿抖得厉害,根本不敢靠近他们。
他指着余清歌手上那枚漆黑如墨的戒指,眼神里是混杂着恐惧与绝望的疯狂。
“那畜生……那畜生把自己的主魂和残魂,连同幽昙花最后的力量,全部献祭了。”
“他把自己,变成了戒指的器灵。”
“血契婚戒,是以生命力为引,魂魄为契,强行绑定三方。”
“可现在,施术者本人,成了契约的一部分,成了这枚戒指本身!”
季清海的声音越来越尖利,几乎要破音。
“它不再是一个死物,它是一个活的,以你们的灵魂为食,不断成长的地狱”。
“一个专门为你们两个打造的,移动的,永不分离的灵魂囚笼!”
“他可以随时随地,吸食你们的精气,你们的命,甚至你们的爱恨……”
“而你们,却连他藏在哪里都不知道。”
“你们,会被他活活耗死!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季宴修的心,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他可以撕裂空间,可以硬撼怨力,但他怀里的余清歌,生命力正在以一种他无法阻止的方式,被那枚的戒指,贪婪地吞噬着。
他喂进去的血,只是暂时吊住了她的命。
就像往一个无底的漏斗里灌水,根本填不满。
“就没有办法了吗?”季宴修的声音,已经冷到了极点。
“办法?”季清海惨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大的笑话。
“除非……除非你们能找到一种,能凌驾于魂魄献祭之上的力量,强行将他的魂,从戒指里剥离出来,彻底碾碎。”
“可那种力量,只存在于传里!几百年来,谁见过。”
季宴修没有再问。
他抱着余清歌,转身就朝不语茶馆的内堂走去。
现在争论这些没有意义,先让她醒过来。
内堂里,药香依旧。
季宴修心翼翼地将余清歌放在软榻上,拉过被子给她盖好。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和左臂上那道狰狞的,因为“同命锁”而出现的伤口。
那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周围的皮肤,却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死灰色。
他自己的手臂,也在隐隐作痛。
“宴修……”季清海跟了进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是季家对不起你们,是我没用,护不住你们……”
季宴修没有回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余清歌。
“现在这些,晚了。”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让人心悸的沉寂。
“从今起,这件事,我来解决。”
“您年纪大了,好好守着茶馆就校”
季清海浑身一震,他看着自己孙子的背影,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那个怕鬼,清冷,甚至有些脆弱的少年,好像在一夜之间,被彻底杀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顶立地的,真正的季家继承人。
就在这时,榻上的余清歌,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视野,从模糊到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季宴修那张放大的,写满担忧的脸。
“你醒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
余清歌想开口,喉咙却干得发疼。
她动了动手指,想撑着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都像被抽空了力气,软绵绵的。
“别动。”季宴修按住她,“你玄力透支得太厉害了。”
余清歌眨了眨眼,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井底的幽昙花,玉石俱焚的能量逆流,季宴修撕裂空间的身影,还有最后,无相那恶毒的诅咒。
她猛地抬起自己的左手。
那枚戒指,已经不是血色,而是一种纯粹的,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的墨黑。
一股阴冷、怨毒、充满恶意的气息,正源源不断地从戒指里渗透出来,侵蚀着她的身体。
“哈哈哈哈……我的新娘,你终于醒了。”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是季无相!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需要借助外物传声。
他就在她的身体里,在她的灵魂旁,如影随形。
“喜欢我为我们三个,准备的这个新家吗?”
“从今往后,我们永不分离。”
“你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我都能感觉得到。”
“你的爱,你的恨,都会成为我最美味的养料。”
余清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种感觉,比被无数恶鬼包围,还要令人作呕。
就像有一条最毒的蛇,盘踞在你的心脏上,随时都能给你致命一击。
“神经病,给滚出去。”余清歌在心里,发出一声怒吼。
“滚?”无相的笑声,充满了戏谑。
“这里现在也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滚?”
“别挣扎了,好好享受吧。看着你们相爱,然后被我一点点吸干,变成两具没有灵魂的空壳,这会是我这百年来,看过的,最精彩的戏码。”
那声音,渐渐沉寂下去,但那股阴冷的气息,却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余清歌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怎么了?”季宴修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立刻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冰冷得吓人。
“他……在戒指里。”余清歌的声音,有些发抖。
季宴修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立刻明白了。“他跟你话了?”
余清歌点零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季宴修握着她的手,猛地收紧。
一股灼热的,带着纯粹阳刚之气的力量,从他的掌心,渡入她的身体。
那股盘踞在她体内的阴冷气息,被这股力量一冲,瞬间退回了戒指之郑
余清歌感觉浑身一暖,那股令人作呕的感觉,总算消散了些。
她看着季宴修,男人那双燃烧着淡淡金焰的眸子,正专注地看着她。
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一种让她心安的,坚定的力量。
“别怕。”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无比清晰。
“有我在呢。”
又是这两局句话。
在井底,在她昏迷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一遍遍地呢喃。
余清歌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所有的惊惶,愤怒,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战意。
她反手,握住季宴修的手。“我没怕。”
她看着他,那双清冷的狐狸眼里,重新燃起了火焰。
“一个缩在戒指里的缩头乌龟而已。”
“他想玩,我们就陪他玩。”
“把他从那破戒指里揪出来,骨灰都给他扬了。”
季宴修看着她眼里的光,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笑意。“好。”
一旁的季清海,看着这两个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什么。
面对如此绝境,他们没有崩溃,没有绝望,反而像两把出了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丫头,宴修。”季清海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他走到一张书案前,从一个暗格里,取出了一本用兽皮包裹的,没有封面的古籍。
书页已经泛黄,上面布满了裂纹,仿佛一碰就会碎。
“这是季家第一代先祖留下的手札,里面记载了一些……禁忌中的禁忌。”
“其中,或许有关于‘魂狱’的记载。”
“但是,这本书被先祖下了血脉禁制,只有最纯粹的至阳之血,才能打开。”
“百年来,季家无人能做到。”
他将手札,递到季宴修面前。
“现在,或许只有你能看到里面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