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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我和崔恕始终依偎在一起。

寝殿内的黑夜黑到不正常,仿佛是被人刻意抽走了所有光亮与声音一般。

起初,我尚且还能忍耐。

可时间越久,我就越觉得难受。

我很难准确的形容出这种感觉。

如果非要的话,那就是……

人被关在上锁的木箱里,丢入河郑

本来这个箱子里就什么都没有,落水后,里面的人更是犹如尸块或石头,靠着重量一直沉底,最终封闭自己一切五福

这真的很像在坐牢。

并且,于我而言,这样的痛苦只是过眼云烟。

反正我是鬼,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穿墙而出。

但崔恕就不一样了。

他似乎必须承受。

很显然,崔恕是被某中力量“关”在这里的。

他既开不了窗也开不了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干熬。

为什么还不亮?

我紧张的望着窗户,却迟迟不见太阳升起。

而我身边的崔恕。

自睡着之后,他虽然一动不动,肩膀却始终紧绷。

我心疼极了,逐渐握紧拳头。

今日之内,我眼睛所看、耳朵所听的东西,都太过离奇,已经实打实的超出了我的认知。

或许,我所知的“世界真相”并不完整,只是这本书里秘密的冰山一角。

但……

我侧目望向崔恕。

只见他紧紧抱着我的牌位,完全不肯撒手。

黑暗的房间里甚至连温度都偏冷,可崔恕却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

真傻啊,我的少年郎。

牌位又不能当被子取暖。

我苦笑一声,却在心中想道:

我得想想办法。

不管是撮合崔恕和林枝枝也好,还是找出令崔恕反常的根源也罢。

总之。

别再躺着了,魏栀!

动起来动起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偶尔发挥一下身为女配的作用,围着男女主角使使心眼,也不是不行嘛。

这样想着,我便化悲伤为动力,冲睡梦中的崔恕轻轻一笑。

阿恕,你别怕。

我一直都在,也一直都在等待和你见面的那。

,马上就快亮了。

我把事情想得极其美好简单。

却不料,临近亮时,剧情却狠狠给了我一记当头棒喝。

窗棱外已成灰白色,死后的这些来,作为鬼,我已熟悉的记下了每个时辰的色。

灰白色,这是破晓后的颜色。

我高兴极了,以为这一晚的折磨马上就要过去。

谁知,哪怕到了这时,房间内也依旧黑得不见五指。

不知怎么,许是关心则乱的缘故吧,我竟鬼使神差的将手伸到了崔恕的鼻下,想试试他还有没有呼吸。

忽然。

我的指尖猛的滞住。

因为崔恕突然就醒了。

他应该是自然醒的,并不是被我吓到。

我看着他慢慢站起身,径自穿过一片黑暗,期间没有碰到任何家具,仿佛面前有一条路自动为他劈开。

这未免也太诡异了吧。

要知道,哪怕是不具实体的我,要想摸黑横穿寝殿,也会不心与某些家具穿身而过。

但,不仅如此。

在流畅自如的绕开各种障碍物后。

崔恕最终并没有去打开门窗,而是……

默默躺回了床上?

我心剧烈一跳,只觉得头皮都快炸开了。

这个书中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一个死人闹不了鬼,结果我面前的活人却明明白白的在闹鬼!

我憋着气盯着崔恕,看他躺下后就一下子闭上眼睛,动作快得简直像是木偶饶木制眼皮。

只要提线人轻轻操控一下。

耷拉一声。

人偶的眼皮就会合上又睁开。

崔恕现在就是那个人偶。

然后,随着崔恕再度入睡。

整个房间骤然恢复了正常的光亮!

灰白的晨光从窗子透进来,将室内照得如蒙尘埃。

慢慢的,风声吹动窗棂,使窗纸轻颤,发出细碎的窸窣声。

还有外面的鸟鸣、下人们起床的号子声……

寝殿的黑屋状态被解除了!

我惊讶不已,连忙飘至崔恕身边,想要看看他的状况如何。

一缕渐亮渐暖的阳光刺入屋内,正好停在崔恕的眼前。

似乎是被太阳晃醒了一般,崔恕眉心一皱,带动睫毛轻颤,随后吃力的睁开眼睛。

此时此刻,我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前半夜发疯,崔恕昨晚其实只睡了一会儿。

所以,现在。

他的眼下依旧有一团化不开的淤青,连眼白上的红血丝也未减分毫。

我看到崔恕伸出手,先是在胸前摸了几下,大约是并未发现想找的东西,就一下子坐起身,像是彻底清醒过来的样子。

紧接着,崔恕又摸了摸枕头下面。

“为什么没迎…”

“怎么会不见,这不可能……”

崔恕手足无措的轻声低语。

我凑近了些,刚想看看他在找什么,就听到下一秒,崔恕再次道:

“栀栀的白玉南珠……不见了。”

全屋寂静。

如果是换作平时,或许我会跟着崔恕一起着急。

可现在。

在目睹了这一桩桩一件件后,我心中就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不解。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所以才会触发这些剧情机制?

我实在是想不通。

至于崔恕……

诚然,他现在看上去的确心急如焚。

但你只要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一切好像都是他的演技一般。

他的确在焦急的寻找,但表情僵硬,犹如面具。

还有那双眼睛。

干枯的、发红的、空洞无神的。

我立在原地,看着崔恕忙忙碌碌,自顾自演戏,尽职尽责如一只事事服从的提线人偶。

亮了。

我伸出手,微微挡住眼,转头看向窗外。

历经九十九次轮回,我本以为自己可以心如止水,对以后可能出现的一切剧情都生死看淡,无动于衷。

但,很可惜。

我话还是太早了。

我不敢什么大话,什么这个世界即将崩塌,剧情已经出现了多处纰漏。

可在我面前。

从我的少年郎、从这个世界的男主角开始。

我所在的这本书,就如同我的白玉南珠一样,在极其隐蔽的位置慢慢裂开一道缝,随时都有崩裂的风险。

如果真有这么一,那到时候,我们所有这些纸片人又该何去何从?

剧情会及时纠正这一切吗?

还是,我会重死一次,开始我的第一百次轮回?

我不知道。

我只是看静静的看着崔恕,看着他下床、跑出房间,然后朝着书房的方向跑去。

他的样子,真的很像是死了。

那个不顾一切想去找寻我遗物的男人,不是崔恕。

而是披着我少年郎人皮的一只提线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