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空气裹挟着碎石粉尘,如同鞭子般抽打在美咲的脸上。她背负着莉迪亚冰冷僵直的身体,在崩塌的轰鸣和弥漫的致命毒瘴中,如同盲兽般朝着坑洞对面那唯一的、被落石半掩的黑暗通道口亡命狂奔!每一步都踏在滑腻的腐物和冰冷的金属碎片上,脚下不断塌陷,身后巨石砸落的巨响如同死神的咆哮!
嗡鸣感如同濒死的蜂群,在她脑中疯狂震颤,尖锐地指向那线残存的生路!
“撑住…莉迪亚…”美咲的喉咙被毒气灼烧得如同刀割,肺部火辣辣地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苦杏仁甜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只知道不能停下!停下就是被活埋,被毒死!
就在她距离通道口仅有几步之遥时——
轰隆!
一块巨大的岩石从头顶轰然砸落,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她和莉迪亚刚刚踏过的位置!泥浆和碎石如同爆炸般飞溅!
巨大的冲击波将美咲狠狠掀飞!她只来得及死死抱住背上的莉迪亚,两人如同断线的风筝,翻滚着摔进了那个狭窄黑暗的通道口!
砰!
身体重重撞在坚硬的石壁上,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几乎昏厥。她挣扎着抬起头,只见身后那巨大的坑洞边缘在连续的崩塌中彻底垮塌!幽绿的光芒瞬间被无尽的黑暗和泥石流吞噬!那地狱般的毒窟,连同那个冰冷的徽记源头,被彻底埋葬!
嗡鸣感骤然消失!如同绷紧的琴弦彻底断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死寂!
通道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隐约传来微弱的水流声,还有新鲜冰冷的空气从前方涌入。
美咲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血沫和腥臭的污泥。她颤抖着伸出手,摸索着身边的莉迪亚。莉迪亚依旧昏迷,呼吸微弱,但身体似乎没有受到新的重创。
黑暗中,美咲摸索着口袋里的金属听诊器头。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但那种诡异的嗡鸣和共鸣感,已然彻底消失。仿佛随着地下毒库的崩塌,那枚冰冷徽记的残响也被永久封存。
然而,当她的指尖无意间划过听诊器头背面那个模糊的徽记印记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刺痛感传来!仿佛那冰冷的印记,在沉寂之后,反而在她指尖烙下了某种无形的烙印。
美咲的心猛地一沉。残响虽灭,烙印犹在。这条冰冷的锁链,真的断了吗?还是…以另一种更隐蔽的方式,缠绕上了她?
她咬紧牙关,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再次背起莉迪亚,朝着前方冰冷空气的来源,一步一挪地爬去。黑暗中,只有沉重的喘息和爬行的摩擦声,如同垂死的挣扎。刑部旧库,死寂被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心腹刑吏几乎是冲了进来,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惊惧。
“大人!查到了!”刑吏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丝颤抖,“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罗曼诺夫!三十七年前任刑部最高长官,主持‘影瞳’审讯!他…他在审讯结束后不到三个月,就因‘突发恶疾’,暴毙于家中!”
“暴毙?”尤里安冰蓝色的眼眸瞬间冻结。
“是!当时的记录语焉不详,只是‘心疾骤发’。但属下动用了最深的暗线,找到帘年负责验尸的老仵作的儿子!那老仵作临死前留下口信…”刑吏的声音更低,带着寒意,“…罗曼诺夫大饶尸体…后颈处,有一个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针孔!”
针孔!
尤里安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冰锥刺入!后颈针孔…这与S-1075卷宗里描述的“夜莺之吻”最隐蔽的刺杀方式之一,完全吻合!无声无息,见血封喉!
“操线者”在“影瞳”的审讯记录上留下徽记,并非嘲讽!而是宣告!宣告他对审讯官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宣告他就在这权力的核心!罗曼诺夫并非病故,而是被“夜莺之吻”灭口!因为他可能知道得太多了!
冰冷的锁链骤然收紧!数十年前的灭口,与今日针对佩特罗夫和索科洛夫的刺杀,手法如出一辙!那个“操线者”,如同潜伏在王国权力中枢的毒蛇,跨越数十年,用同一种剧毒,清除着所有可能暴露其身份的障碍!
“罗曼诺夫的死因报告?”尤里安的声音如同寒冰摩擦。
“已被销毁!就在他死后不久,他经手的所有档案室发生了一场‘意外’火灾!包括他的验尸报告!”刑吏的声音带着绝望,“线断了!大人!”
线断了?
尤里安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份刚刚生效的秘药院调查令上。不!线没有断!它只是变得更加致命!罗曼诺夫暴杯档案被毁…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破绽!一个指向那个有能力在刑部最高层制造“意外”、销毁档案的存在的破绽!
“操线者”为了掩盖痕迹,反而暴露了他所能触及的权力范围!
尤里安拿起那份调查令。冰冷的羊皮纸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
“备车。”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去秘药院。”
狩猎进入最危险的深水区。他要拿着这把“程序正义”的钥匙,去敲开那扇可能通往毒蛇巢穴的大门!烙印已然显现,绞索无声落下。枢密院议事厅。
死寂被打破后的死寂,更加沉重,更加窒息。
米沙那带着哭腔、充满极致恐惧的指认,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整个议事厅!伪证!赤裸裸的伪证!由刑部炮制,用来构陷北境元帅!
所有的目光,如同无形的绞索,瞬间从奥列格·沃尔科夫身上移开,死死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愤怒,聚焦在瓦伦丁公爵身上!
“公爵阁下!”一名白发苍苍的南方老领主猛地站起身,声音因震惊和愤怒而颤抖,“这…这作何解释?!刑部…刑部怎敢如此?!构陷王国元帅!煽动南方民变!这是…这是叛国!”
“陛下!”另一名重臣也站了起来,脸色铁青,“此事必须彻查!彻查刑部!彻查波利斯之死的真相!还奥列格元帅一个清白!”
“请陛下圣裁!”
“严惩构陷者!”
愤怒的声浪此起彼伏,矛头直指掌控王国司法权柄的瓦伦丁公爵!
瓦伦丁公爵端坐着,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冰冷的火焰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噬惊得摇曳了一下,但瞬间便恢复了如同寒潭般的深不见底。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慌乱,甚至没有去看地上瑟瑟发抖的米沙,也没有看那些愤怒指责他的重臣。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缓缓抬起,越过了喧嚣的人群,最终落在了王座之上——落在了国王狄奥多西的脸上!
狄奥多西国王疲惫的双眼此刻锐利如鹰,那目光中蕴含的不仅仅是震怒,更有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审视!他缓缓抬起手。
议事厅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肃静。”国王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声音。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地上波利斯惨不忍睹的尸体,扫过那些沾血的伪证碎片,扫过抖如筛糠的米沙,最后,落在了瓦伦丁公爵那张看似平静无波的脸上。
“瓦伦丁卿,”国王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刑部,乃王国法度之基石,司法公正之象征。”
他微微停顿,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瓦伦丁公爵的心上。
“如今,基石之下,竟藏此污秽构陷之举,动摇国本,离间君臣,祸乱南疆…”国王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死死钉在公爵身上,“卿,身为枢密重臣,掌刑部多年,对此…作何解释?”
无声的绞索,在国王平静的质问下,骤然收紧!冰冷的锁链,在伪证被当众戳穿、构陷被无情揭露的瞬间,轰然断裂!而断裂的反噬之力,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了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操盘手!
瓦伦丁公爵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冰冷的火焰终于剧烈地跳动起来,如同被逼到绝境的毒蛇,亮出了致命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