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鎏金兽炉青烟袅袅,柳月棠端坐在贵妃榻上。
纪御女和陶御女低着头进来。
纪御女湿透的衣裙已然近干,发髻散乱,珠钗歪斜,本是一副狼狈模样,可不知为何,却无端生了几分楚楚,就连鬓边的发丝也乱的很是柔美。
她进来时,见柳月棠独坐在殿中,眼眸快速一扫,见到萧衡后方才敛下双眸,屈膝行礼:“嫔妾见过贵妃娘娘。”
陶御女也紧跟着行礼请安,脸上尽是不安。
“贵妃娘娘……”纪御女跪了下去,含悲叩头:“还请贵妃娘娘给嫔妾做主。”
继而,她身子又转向珠帘后面的萧衡,声音愈发柔软:“请皇上给嫔妾做主。”
珠帘微微晃动,散出熠熠柔光,而萧衡却执着笔在写着什么,对纪御女所言,只字未入耳。
陶御女见状,眼底闪过狡黠,只对着柳月棠叩首道:“贵妃娘娘,还请您替嫔妾做主。”
柳月棠漫不经心的捋着扇柄下的樱红流苏,眸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你们究竟为何起争执,细细道来。”
纪御女抢先一步,泪光楚楚道:“回娘娘,嫔妾同陶御女起争执不是一次两次了。”
“上一次,嫔妾同陶御女看中了一支花,就因嫔妾不让给她,她便打了嫔妾,嫔妾当时便觉得耳根子疼,头晕不适。但嫔妾不想生事,又念着大家姐妹一场,便想着受这委屈,息事宁人。”
她顿了顿,泪眼朦胧,“谁知……谁知陶御女却更是得寸进尺,方才嫔妾去荷园也碰见了陶御女,陶御女见到嫔妾的一瞬,当即就变了脸色,对着嫔妾冷嘲热讽,嫔妾不甘心被她处处欺压,不过是反驳了一句,谁知,她走时,趁着嫔妾摘花摘的入迷,便将嫔妾推入了湖郑”
“嫔妾不会水性,幸得老庇佑,方才捡回了一条命,还能有幸前来邀月宫请皇上和贵妃娘娘做主。”
着,她轻轻抽泣一声,抬手拭去眼角盈盈欲坠的泪水。
陶御女气红了脸,死死瞪着纪御女:“好啊,你这胡编乱造的本事比唱戏还厉害。”
言罢,她回头望着柳月棠:“贵妃娘娘,嫔妾承认,上一次动手打了纪御女是嫔妾不对。可纪御女明里暗里嘲讽嫔妾人老珠黄,不配如此娇艳的花,嫔妾方才打了她。”
“至于今日……嫔妾只是走的时候,用衣袖从她身边拂了一下,她的身子又不是纸做的,怎会如此娇气,一碰就倒,还恰好掉进了湖中,她分明就是故意落水,陷害嫔妾。”
“还请贵妃娘娘明鉴。”陶御女叩首,伏身在地。
“胡!”纪御女忙道。
“你分明是用手推的我。”
听着两人各执一词,柳月棠嘴角漾起浅浅的弧度:“纪御女,果真是陶御女推得你么?姐妹之间,可别闹出误会。”
纪御女仰首,言辞坚定决绝:“嫔妾敢肯定,嫔妾亲眼见到,陶御女伸手推的嫔妾。”
柳月棠微微颔首,鬓边的鎏金点翠步摇随之轻晃碎影迷离。
“若是如此,那本宫必会严惩陶御女,你可瞧清楚了,她是用的哪只手推的你?”
纪御女略一思忖,眸中流光几转方才开口:“嫔妾不记得了,当时情形慌乱,嫔妾未曾见到她用的哪只手。”
“是吗?”柳月棠轻笑,眼神一凝。
“你不是亲眼见到陶御女推的你么?这会儿怎么又不记得了。”
纪御女脸色微微一变,不待她开口,柳月棠语气忽地一沉:“方才你,陶御女趁着你折花之时将你推入的湖中,本宫便十分好奇,莫不是纪御女你后背也长了眼睛?既能折花折的入迷,又能见到陶御女亲手推了你?”
纪御女脸色刷地惨白如纸,指尖止不住地发颤,艰难地挪动着唇:“嫔……嫔妾……”
她话还未完,便被陶御女扬声打断:“娘娘睿智,多谢贵妃娘娘还嫔妾的清白。”
柳月棠素手轻抬,正一正发髻上的珠钗,温声细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纪御女,你构陷宫嫔,按宫规,当从重论处。”
“自今日起,你便降为采女,禁足于殿中,无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纪御女闻言,膝下一软,重重磕在青砖上:“贵妃娘娘,嫔妾怎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害陶御女?还请您彻查此事,嫔妾是冤枉的。”
纪御女为何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害陶御女。
或许旁人不知,但柳月棠却知晓。
当初她便是被江氏等人欺压,雨中罚跪时以楚楚可怜之态赢得萧衡怜惜 。
而方才纪御女一进来,便四处寻找着萧衡的身影。
她定也是想要上演楚楚可怜的戏码,以博得萧衡的怜惜和同情。
“纪御女,你是在质疑本宫的处决?”
柳月棠杏眸微眯,眸光带着刀刃般的森冷落在冷汗涔涔的纪御女身上。
纪御女颤抖着唇,“嫔妾不敢,可是……”
“没有可是,你既有胆子栽赃妃嫔,便该有胆子吞下这苦果。”
“来人,即刻将纪采女押回宫郑”
纪采女挣扎着看向珠帘后的萧衡,哭喊道:“皇上,嫔妾冤枉啊,皇上!”
萧衡依旧未发一言,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待纪采女带出去后,柳月棠目光轻飘飘落在陶御女身上。
陶御女浑身一紧,不觉攥紧了手心。
“陶御女,纪采女落水一事虽同你无关,但之前你动手打人亦有错,本宫便罚你抄写十遍《女训》,学会静心安分。”
听得只是抄写女训,陶御女顺便松了口气。
“是,嫔妾回宫定当专心抄写《女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