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你们先冷静下!”
任长生总算找到一个空隙,提高声音喝停了那无休止地清算,“我们,我们知道我们的一些做法是错误的,但是今有更重要的事情——那个事儿我们改再聊好不啦?”
闻言,金鳞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忍不住地连连点头:“是是是,改再聊,改再聊。”
任长生清了清嗓子,神态严肃起来:“是这样的,你们俩可不要被蒙骗了。这个叫苏宋的家伙的并不是实情,那些龙涎香……”
“我知道。”
方辰打断了任长生,看着自己的前辈露出有些愕然和惊讶的神态,她又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您知道的一切,我都知道。”
“……你?”任长生短暂地陷入惊讶带来的语塞郑
“你知道,你都知道?”金鳞重复了一遍,随即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银瞳,“银瞳,那你呢?你也知道?”
银瞳躲开视线。
方辰替他完:“实验报告的初版我们都看过。”
任长生愣了片刻,随即不悦地皱起眉:“你看过?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为什么要做这种决定?你难道不知道龙涎香会对修仙者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金鳞思考了片刻,忽然吓得吸了一口气,伸手指向方辰:“方辰,你、你该不会?”
任长生随即会意,上下仔细观察了一番,伸手犹豫着顺着方辰的脸颊摸到脖子,最后顺着脊柱的方向一路摸到沥田,有些疑惑地歪歪头:“不对,你自己没有用过仙药?”
“……我知道那东西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我又怎么可能去用它?”
任长生松了一口气,却越发不解:“你明明还记得我们当年的教导,那你又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要同意这个什么龙涎香的计划?”
金鳞颇有同感地点点头,扭过头疑惑地望向银瞳:“银瞳,你也一样——你明明都知道人类肯定会无节制使用这些东西,最终很有可能是贪婪和比较愈演愈烈,你为什么还要将龙涎香卖往人间?这可不是海珍珠那种可以胡来的东西,最多不过延长些寿命,让人身体康健一些,这是真正要命的啊。”
两个后辈面对质问一言不发,许久,方辰才抬起头:“所以呢?”
“所以呢?”任长生愣愣地重复了一遍,随即怒气勃发,声音提高了不少,“什么所以呢?你难道不了解人类吗?人性的贪婪像是风滚草一样,只会越滚越大越滚越快。”
“今,你打开了这个口子,允许一部分修仙者少量使用龙涎香,明日,这个人数和剂量的限制就会被打破,逐渐地,随着龙涎香的部分被内化为他们实际成绩的一部分,能够维持更高成绩的方式就是加大剂量。随着修仙的门槛难度再一次下降,能够维持稳定的方式就是扩大允许接触龙涎香的人群。”
“人数和用量一旦被打破,最终所有修仙者都会成为被龙涎香包装出来的傀儡人偶……这样的结果你也无所谓?”
方辰听着却不由得笑了起来:“人类这种东西……什么样的结局不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吗?”
任长生被她得一愣,随即愤怒起来:“你这什么话!”
方辰有些讥讽地笑了起来:“任长生,你到底在惊讶愤怒什么?你以为你这样爱护人类,人类就会把你当做同伴吗?他们从来没有把你当做同类!你,你们,哪怕你们是为了人类的未来去做的那些事情,他们也从来没有感激你们!你在他们眼里永远只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这和龙涎香的事情有关系吗?”
“有!当然有关系!”
“他们不满足你们为他们开辟的道路,他们执意要去维护梯,把飞升当作理想化的未来,他们执意要不加节制地践行他们的贪欲。那我就遂他们的愿好了!”
“仙草仙药龙涎香,还有今后其他的什么的手段,他们想要试试的就尽情去尝试好了!”方辰脸上表情带着几分狂热和戏谑,丝毫不见平日里那副平淡的清修模样,“我今日不是杀他们,而是顺势而为。”
“你应当做出正确的决定。”
“我只是为所有人做出他们觉得正确的决定。”方辰指向葛清,“真人,你看这名教授,他才是最初实验的负责人,因为他的实验结果‘不正确’,他又不愿意接受一个错误的结果,所以他才会失去汇报学者的机会,转而由他身边的草包来糊弄我们。”
“我也是,我也是委员会选出的正确的结果,包括银瞳先生——我们之所以在这里,开这次会,不是因为我们是主动组织了一次会议,不是我们主动将事情弄得这么大阵仗。我代表的不是我的态度,是那些真正能够决定人类命阅人类的态度。”
“任长生,师叔……你到底过了多久才能明白,人间最大的凶兽就是人类的贪欲,贪婪会吃光目及所至一切东西——唯一遏制贪婪的方式就是未知,只有从未知晓,才能遏制人类对某样东西的占有欲,除此外再无任何其他办法。”
任长生皱眉看着方辰,一时没有话,只是沉默着。
“如果,如果人类真的要死在自己的贪欲之中,那为什么不能就是此刻呢?”
方辰望向任长生,她眼神带着些许狂热,仿佛一团无法熄灭的冷火。
“师叔,告诉我吧,如果人类注定要灭亡,为什么不能是此刻,在他们自己的因果中?你何苦要扭转乾坤,就为了拯救他们这些不值得拯救的人呢?”
“不能是此刻。”任长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的时候目光已经不再咄咄逼人,反而变得冷静下来,“人类或许会死于自己的贪欲,但是不可以是此刻。”
“为什么!”
“因为你还在,方辰,因为你和那些类似你的人还存在,所以人类不会亡于此刻。”
方辰愣住,忽然发出一声苦笑:“这是,这是什么破烂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