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看出来了,她抿了抿唇:“徐同志,您从学徒干起,我没意见。可家里等米下锅,您就直这学徒工工资咋算,每年咋涨?满师后能拿多少?”
徐干事打心眼里瞧不上秦淮茹靠李怀德走关系,都快临盆了还进厂顶岗,转头就请产假,白拿了厂里一笔工资。
但被问到工作上的事,她还是解释道:“咱厂里学徒工的规矩是这样儿的,头一年给18块,第二年涨到20块,第三年能拿22块,第四年就能考一级工,您要是考过了,直接拿33块的一级工饷钱,要是没过...”
她哼哼了两声,才接着:“那就先按见习期算,每月27块5,啥时候考过,啥时候再往上调薪!”
秦淮茹在心里飞快换算着,加上抚恤金再扣掉给贾张氏的养老钱和阎大妈的看护费,那她头三年实际到手依次是26块8、28块8、30块8,第四年才能拿到36块3。
这钱和阎埠贵的工资差不多,可阎家能算计得一分钱掰八瓣花,她哪有这本事?棒梗嘴挑要吃细粮,槐花还要瞧病抓药,往后日子可咋过?
“徐同志,您清楚,我家东旭是工伤没的,多亏李副厂长心善,上次特批我提前顶岗,才勉强续上这口气。”
秦淮茹眼圈一红:“东旭的丧葬费都快见底儿了,这点儿工钱实在不够养家,您能不能可怜可怜我,把这学徒期再给缩缩成不?”
她本不想再跟李怀德扯上关系,这人可不像傻柱那般好糊弄,而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上次虽没被他占尽便宜,却也付出了不少。可眼下实在没辙,只能再把他搬出来当幌子,指望着能把人给唬住。
徐干事虽职级不高,但年纪阅历摆在这,秦淮茹心里那点九九,她一眼就瞧得透透的。就算是握着实权的副厂长又如何,工资标准是国家定下的铁规矩,谁也插不得手。
她神色不悦:“别拿话蒙我,学徒期工资加上每月的抚恤金,都顶得上二级工的进项了!贾东旭在的时候也就挣这么些,那会儿没粮食定量您都能过,咋现在倒喊活不下去?”
秦淮茹含着泪,辩解道:“我哪敢蒙您啊,我家婆婆老胳膊老腿儿的,让人给遣回乡下了,每月不寄钱给她根本撑不住,女儿落地就带了病,三两头得抓药养着,还有...”
徐干事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您要真觉得自家是困难户,这现成的申请表您拿着,麻溜儿填清楚交上来。工会那边自会派人来核实,倘若情况属实,补助断不会少了您的,可要是家里人均收入早过了线,那就别在这儿掰扯了!”
秦淮茹低头瞧着被强行塞到手里的申请表,眼睛里的泪水要落不落:“徐同志,咱厂定的贫困线卡在哪儿啊?”
“8块,人均月收入低于8块就可以申请困难补助。”
五八四十,秦淮茹的进项可不达标,她刚想些什么,便听徐干事补充道:“先别急着乐,您家老太太在村里上工挣的工分、粮食等,都得按市价折成钱算进去收入里。”
听到这里,秦淮茹暗自叹气,看来这职工困难补助是没希望了。贾张氏那老太婆虽成在地里磨洋工,可每月怎么也能从大队里薅两块多钱的工分,也正是仗着这点进项,她当初才肯答应五块的养老钱,不然哪会轻易松口。
人事科新来的赵干事,也不知是心善,还是见不得她希望落空,低声道:“徐姐,工会那儿不是在合计着往上提最低标准吗?我估摸这次怎么着也得提到九块,要不就让秦同志填个申请表试试?”
1957年,各单位对生活困难的职工进行补助时,一般以平均生活费用8元作为衡量困难的依据。1961年9月,四九城总工会指示各企业对最低生活标准“适量放宽”。
秦淮茹眼前又是一亮,徐干事则是心头一梗,没想到居然是自己人在拆台,她勉强耐着性子解释:“赵,你这话可不着调!你也了工会在合计,这事儿能不能成,文件啥时候发下来,压根没个准信儿,你难不成要把申请表压个把月?”
赵干事到底是年轻,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反倒是把秦淮茹的诉苦记在了心里:“徐姐,咱辛苦点算啥,秦同志带三娃多不容易,这要是工会真把提高最低标准的事儿拍板了,咱赶紧把申请表交上去,可不救了这一大家子的急吗!”
徐干事嗤笑了一声,总工会下的不过是指导意见,又不逼着执行,再轧钢厂现在的效益也不好,工会商议了个把月都没个准话,明摆着成不了事儿,偏生有人上赶着揽活儿,真当自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嘛?
她心里头嫌弃着赵干事没数儿,可带了他几的张干事,既不能把由着这愣头青瞎折腾,又不便将工会那帮饶算计揭露出来,只能隐晦地提醒道:“赵,上个月工资是你耗数,刚才徐姐也提了,秦同志的工资家抚恤金就三十七块八,再算上她婆婆挣的公分,就算工会把补助线提到九块,她家也妥妥超线了。”
五六十岁的老人劳动能力较弱,每工分约1-3分,按每月25-30出勤算,他这算法倒是没啥毛病。
但张干事却不知道贾张氏偷奸耍滑的德行,她每月糊弄着挣个两块二倒有可能,可要想挣到七块二,除非日头打西边出来。
秦淮茹闻言,立马针对话里的纰漏反驳:“同志,我家婆婆病病歪歪的,一个月挣不来几个工分,这贫困线要是提到九块,我家咋都够得上困难户的标准。”
话是对着张干事的,眼睛却是看向赵干事,她心里清楚,在场的三人里,也就这年轻心软的赵干事,还有可能帮自己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