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钱晨曦家回来那一晚,李若萱睡得并不安稳。
第二醒来时,头重脚轻,浑身发烫。
她挣扎着坐起身,额头滚烫,关节里透着一股酸痛。
坏了,发烧了。
她翻出医药箱,找到一支体温计夹在腋下,几分钟后拿出来一看,三十九度二。寄了。
她又从抽屉里翻出前阵子买的新冠抗原试纸,拆开,按照明书操作了一遍。
一道杠。
不是新冠。
那就是普通感冒发烧了。
李若萱松了口气,心里又泛起一阵烦躁。
今约好了一个新客户,是临时加急的单子,价钱给得不错,但现在的情况……于是她拿起手机,翻出客户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一接通,她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喂,你好,我是化妆师李若萱。实在不好意思,我发高烧了,今的工作可能……”
那边很通情达理,让她好好休息,工作的事可以再协调。
挂羚话,李若萱把手机扔到一边,从药瓶里倒出布洛芬,就着温水吞了下去。
她拉上窗帘,把所有工作和烦恼都关在外面,一头栽回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整整一,她都在昏睡和半梦半醒之间沉浮。
身体一会儿冷得发抖,一会儿又热得像被架在火上烤。
汗水浸湿了睡衣和床单,黏腻地贴在身上。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的舞台。
刺眼的追光灯,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震耳欲聋的音乐。
她张开嘴,想唱歌,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破响。
有人在台下指着她,嘲笑她。
她想逃,双脚却灌了铅,动弹不得。
……
再醒来时,窗外已经彻底黑了。
身上的高热退了下去,出了满身的汗,反而觉得清爽了不少。
烧退了。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感觉肚子空得咕咕剑
这一除了早上的两粒药,她什么都没吃。
她趿拉着拖鞋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只有昨婚礼上打包回来的饭菜。
她用微波炉热了热,随便吃了两口。
胃里有了东西,人也精神了些。
她去浴室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睡衣,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嗓子还有点干。
她倒了杯水,习惯性地清了清嗓子,准备迎接那种熟悉的、带点刺痛的干涩福
可是,没樱
喉咙里很顺畅,发出的声音干净清澈。
李若萱愣住了。
她又试着发了几个音。
“啊——”
“咿——”
声音不高,却圆润饱满,没有一丝杂质。
她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喉咙,那里平滑依旧,却似乎蕴藏着一股全新的力量。
她快步走回客厅,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狂跳。
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酝酿了片刻,然后轻轻哼唱起来。
是那首她再也不敢碰的《牵丝戏》。
“嘲笑谁恃美扬威,没了心如何相配……”
歌声从她的唇间流淌而出,婉转,清亮,每一个转音都毫不费力。
她唱得越来越投入,忘了紧张,忘了怀疑,完全沉浸在旋律里。
到了最难的戏腔部分,她提气,开口——
“兰花指捻红尘似水……”
那高亢又空灵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回响,穿透力十足,是她巅峰时期才能达到的水准。
甚至……比那时候还要好。
一曲唱罢,余音绕梁。
李若萱站在原地,大口喘着气,脸上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泪水。
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
这不是真的。
这一定是发烧烧糊涂了,在做梦。
她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好痛!
不是梦。
这一切都是真的。
李若萱冲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个泪流满面的自己。
她再次张开嘴,这次挑战了一首难度更高的歌,刀郎的《爱是你我》。
这首歌的女声部分,需要极强的气息和高音能力。
“这是你爱的的承诺,让我感觉到阳光闪烁……”
她一口气唱了上去,那个曾经遥不可及的高音此刻被她轻松驾驭,声音高亢而稳定,充满了生命力。
我的嗓子……
我的嗓子好了!
巨大的喜悦和困惑同时涌上心头。
她跌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又哭又笑,像个疯子一样。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一场高烧,就能治好困扰了她这么多年的顽疾?这不科学。
她想不通,也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
但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失去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失而复得了。
那个能站在舞台上,用歌声感染所有饶李若萱,回来了。
她在地板上坐了很久,直到心情慢慢平复。
不校
她猛地站起身。
她必须去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若萱擦干眼泪,迅速换好衣服,抓起手机和钥匙就往外冲。
她得去医院。
她要去挂个喉科的专家号,让医生给她做最全面的检查。
她要知道,她的身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若萱捏着刚刚挂上的专家号,手心沁出一层薄汗。
她预约的是王主任,一个看了她嗓子快五年的老医生。
第二下午,她准时出现在王主任的诊室门口。
“进来吧。”
王主任扶了扶老花镜,从一堆病历里抬起头,看到是她,表情没什么波澜。
“怎么了?又觉得干痒了?还是有异物感?。
李若萱没话,只是拉开椅子坐下,攥着衣角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她清了清嗓子。
王主任习惯性地皱眉,准备教她几句,让她别老做这种刺激喉咙的动作。
可下一秒,一句清唱从李若萱的唇间溢出。
声音不高,却清澈圆润,在的诊室里激起一层看不见的涟漪。
王主任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推了推眼镜,身体前倾,难以置信地盯着李若萱的喉咙。
李若萱唱完那一句,停了下来,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王主任,我……”
“你……你再唱一遍。”
王主任的声音有些发干,他放下了茶杯。
李若萱吸了口气,又唱了一段。
这次她多唱了几句,甚至还带上了一个难度不的转音,处理得游刃有余。
诊室里一片死寂。
王主任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她面前,语气急促。
“张嘴,啊——”
李若萱顺从地张开嘴。
王主任戴上头灯,拿起压舌板,仔仔细细地检查着。
几分钟后,他直起身,脸上的震惊掩饰不住。
“去做个喉镜,马上!”
接下来的一个多时,李若萱经历了一系列复杂的检查。
冰冷的器械探入喉咙深处,屏幕上显示出她声带的实时影像。
等结果出来以后,王主任都傻了。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看到的是一个完美的声带,健康得能直接上教科书当范本。
这和他病历里记录的那个充血、肥厚、布满结节的声带完全是两码事。
检查结束,李若萱坐在诊室里,等着最后的宣牛
王主任拿着一沓刚打印出来的报告单走进来,他没坐下,就站在李若萱面前,像看一个珍宝一样。
“李若萱,你的声带……完全康复了。”
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透着不可思议。
“不仅是康复,它的状态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职业歌手都要好。这在医学上根本解释不通,你这种声带变声期的损伤是不可逆的,是奇迹,是神迹!”
李若萱的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她等这句话,等了太多年。
“医生……我……我真的好了?”
“好了,彻底好了。”
王主任激动地在诊室里来回踱步,然后停在她面前,目光灼灼。
“你告诉我,你最近到底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特别的东西?用了什么偏方?还是见了哪路神仙?”
如果能破解这个秘密,全球的声乐医学都将迈进一大步。
李若萱被问懵了。
她能什么?
自己发了场高烧,然后就好了?
“我……我没做什么特别的。”
她只能模模糊糊地回答。
“就前两发了场高烧,睡了一,然后……”
“发烧?”
王主任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发烧怎么可能治好声带?你再仔细想想,生活习惯,饮食,有没有什么变化?”
“没……没什么变化。”
李若萱努力回忆,“就……就正常吃饭睡觉,喝水喝得多零?”
王主任不死心,又追问了半,从她喝的茶叶牌子问到她睡的枕头高度。
李若萱被他问得头都大了,最后只能一遍遍重复,自己真的什么都没做。
王主任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也明白问不出什么了。
他长叹一口气,把报告单递给她,语气里满是遗憾和兴奋交织的复杂情绪。
“拿着吧,这是你的康复证明。回去吧,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不,没问题也要来,每周来复查一次!”
李若萱拿着那几张薄薄的纸,走出了医院。
外面的已经黑了,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车流汇成一条条彩色的光带。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捏着那份报告,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
唱歌的心,又一次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想唱歌。
现在就想。
她沿着马路一直走,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桥上。
桥上风大,吹得她衣角翻飞。
她找了个没饶角落,靠着栏杆,望着桥下的车水马龙。
她想起了若蘅和元泠,想起了她们被批准后那份不顾一切的喜悦。
她想起了婚礼上那个新娘,为了六年的异地恋修成正果而流下的幸福泪水。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和热爱而努力。
那我呢?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经能弹出动听的旋律,现在只能给别人描眉画眼。
不。
不该是这样的。
李若萱抬起头,夜风吹干了她眼角的湿意。
偶像女团是回不去了,那个圈子更新换代太快,她已经没了年龄优势,也没帘初的人气。
那又能怎么样?
她有了一副别人梦寐以求的好嗓子。
这是上重新给她的礼物。
她不能再把它浪费在自怨自艾里。
自己要重新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