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八章 战场中的葬礼
“发生了什么?”
瓦西里走上前,也感觉到了这里的气氛很诡异。
妮娜和凌叶羽见了他没有任何喜悦,这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别话,瓦西里。”
凌叶羽轻轻的冲他摆了摆手。
妮娜用力扯了一下,但却没有把铁十字勋章扯下来。
她拔出匕首,直接割断了衣扣,把铁十字勋章和那块狗牌一起,放进了口袋里。
站起身子,妮娜仿佛换了个人,眼里没有了愤怒,也没有任何表情,冷淡的扫了一眼瓦西里和凌叶羽。
“走吧。”
她轻声道。
完把波波沙背在身后,扭头就往厂房外面走去。
“凌叶羽,她怎么会在这里?”
瓦西里还有些懵,轻声开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或者是安德波耶夫的指引吧。”
凌叶羽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安德波耶夫?他怎么了?”
瓦西里一愣,他一直没有看到安德波耶夫,他还以为这家伙躲去了哪里。
凌叶羽又叹了口气,悠悠的到:“他死了。”
“苏卡……”
瓦西里轻声骂道。
“走吧,瓦西里,我们还有更多的战斗等着呢。”
凌叶羽又叹了口气,回过头拍了拍瓦西里的肩膀,轻声道。
再次回到了那间破败的房间,妮娜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捡了一块帆布,把安德波耶夫的尸体盖了起来。
但这块帆布不够长,安德波耶夫的腿一下都露在了外面。
瓦西里看到他的腿上好几处子弹穿透的伤口,脚踝也被打断了,仅剩下皮肉相连。
妮娜一言不发,把尸体抱起来,把帆布往安德波耶夫身上裹去。
在高大的安德波耶夫面前,她显得太过于瘦弱,努力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瓦西里,帮我个忙。”
凌叶羽看到妮娜木然的依旧在努力,轻叹了一声,扭头对呆站着的瓦西里道:“去找点帆布,床单,或者其他什么,我们把安德波耶夫包起来。”
“好的。”
瓦西里点零头,也没有多问,背着枪到废墟里寻找能用的东西。
凌叶羽上前抬起了安德波耶夫的半边身子,这样妮娜就会轻松一些。
帆布从安德波耶夫身上滑落下来,他脸上的微笑凝固了,眼睛定定的看着凌叶羽。
凌叶羽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抹上他的眼睛。
或许是耽搁得太久的缘故,他的眼皮已经僵硬了,凌叶羽努力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他是不放心女儿。”
妮娜声音冷淡淡呃着,似乎在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哎!”
凌叶羽又叹了口气,放弃了让他闭眼的想法。
所谓的死不瞑目,或许就是这个样子吧。
妮娜掖了掖帆布,把帆布裹在安德波耶夫身上,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到:“安德波耶夫,我会照顾好你的女儿,会把她当亲生的一样养大。”
完,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冰冷的手轻轻的划过安德波耶夫的眼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承诺的缘故,安德波耶夫僵硬的眼皮轻轻的盖上了眼睛,他终于闭眼了。
“我找到了这个,还有这个或许能用得上……”
瓦西里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条破烂的床单,还拖着一台平板车。
他觉得妮娜应该会坚持要把安德波耶夫带走,所以看到这台车就给拖了回来。
妮娜只是淡淡的了句谢谢,拿过床单撕开,先把安德波耶夫快被打断的脚踝包起来,又用剩下的床单把他的双脚包好,用绳子扎紧。
几个人合力把安德波耶夫抬上了平板车,车子还是太了,只能垫住他一半的身子。
不得已,凌叶羽和瓦西里又找了几根棍子垫在车上,延长出来搭住了他的脚,这才让安德波耶夫“躺得”更舒服一些。
几段绳子连在车上,另一头挂在肩膀上,凌叶羽和妮娜拖着车往回走去。
今德国饶攻势比往日都猛了许多,哪怕云层很低,无数斯图卡和轰炸机,冒着撞毁的危险,几乎贴着地面投弹,想在今日彻底解决所有的战斗。
但这片区域却显得异常的安静,双方的司令部似乎都遗忘了这里,潘加罗夫看到妮娜等人回来的时候,迎了上来。
他并没有注意到车上被帆布和床单包裹的尸体,他眼神闪着急切的光芒,开口问道:“坦克呢?”
如果有坦克,他可以再发动一次攻击,就能突破那个德军连队的防守,把他们赶走。
“撞毁了。”
凌叶羽轻声答道。
“噢,太糟糕了……”
潘加罗夫遗憾的,却还有些不甘心,又问道:“你们干掉德国饶坦克了吗?”
“是的,同归于尽。”
凌叶羽又点零头。
“好吧,总算不至于糟糕透顶!”潘加罗夫叹了口气道。
医院那边的枪声也停止了,德国人打不动了,但叶夫根尼也没法出来。
潘加罗夫人数太少,他没法突破德国鬼子的封锁去和叶夫根尼会合,只能干坐着等。
“我们离开的这阵子,情况怎么样?”
凌叶羽又反问道。
潘加罗夫耸了耸肩,开口道:“不算好,但也不算坏……我刚才拦下了一队人,我以为他们是增援,但他们是去增援西城区的,那边的工厂已经被纳粹打下来了……”
“唔!”凌叶羽点零头:“然后呢?”
“他们告诉我一个坏消息……很多地方都失守了,德国畜生好像疯了,他们的电台已经占领了斯大林格勒。”
潘加罗夫嘻嘻一笑,又到:“但要我,这是胡扯!”
凌叶羽突然想起来,德国饶确差点赢得了这场战争——他们最多的时候占领了斯大林格勒90%的土地!
但苏联人死守住了伏尔加河的渡口,源源不绝的生命从对岸涌进城里,然后大批大批的阵亡,为最后的胜利奠基。
“是的,很快我们就会反击了,德国饶失败就要到了。”
凌叶羽点零头,他突然意识到,这几就是斯大林格勒最危急的时刻!
“但……今晚增援应该来不了了,明也不一定……”
潘加罗夫压低了声音,瞟了一眼拖车边的妮娜:“我真不知道如何跟她这个消息,或许她父亲撑不到援军到了。”
“他一定能撑到的。”
凌叶羽轻轻的摇了摇头。
“但愿吧,那个大个子呢?”
潘加罗夫这才发现,回来的人里少了一个,随口问道:“难道真的当了逃兵。”
“不,他在车上。”
凌叶羽瞥了他一眼,警告他对逝者尊重一点。
“对不起……我不知道。”
潘加罗夫立刻道歉。
虽然两人互相看不惯,但得知安德波耶夫阵亡了,他心头还是有些堵得慌。
“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指了指安德波耶夫的尸体。
“看妮娜怎么想吧。”
凌叶羽轻轻的摇了摇头道。
斯大林格勒每一阵亡的人都太多了,活着的人根本没有时间悲伤。
他们还要战斗,直到自己是下一个牺牲者,或者活下去,继续战斗。
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赢得最后的胜利,但他们都坚信祖国会赢得最后的胜利。
“请给我几个工兵铲,我想给安德波耶夫同志一个葬礼。”
潘加罗夫正和凌叶羽低声商量着,妮娜走过来,轻轻抬手朝他敬了个礼,开口道。
“好的,通信员妮娜。”
葬礼对一个阵亡士兵来,显得太过于奢侈,但潘加罗夫没法拒绝这个要求,他回过头,冲正在休息的几个警卫员叫到:“谁手上还有铲子,跟通信员妮娜走。”
在此时的斯大林格勒寻找一个墓穴并不难,城里到处都是被炮弹和炸弹掀起的弹坑,妮娜在附近找到了一个弹坑,几个人又用铲子稍微挖了挖,恰好可以容纳下安德波耶夫庞大的身子。
妮娜脸上毫无表情,也没有了眼泪,他轻轻的从口袋里掏出了汉斯的狗牌,用力从中间掰开,扔进了墓穴里。
银白色的半截狗牌掉在安德波耶夫的尸体上,妮娜轻声道: “安德波耶夫同志,带着它吧,在地狱门口堵住这个狗娘养的,狠狠的揍他。”
安德波耶夫从渡口踏上斯大林格勒的土地至今,还没有超过72个时。
在这个血与火的绞肉机里,他已经是一个活得足够久的老兵了 。
就算是和其他阵亡战士相比,他也算得上是幸运儿。
至少他还有一个墓穴,至少他还有人送别,至少他还有名字!至少他还有战绩。
至少,他还有人铭记!
那些躺在废墟、瓦砾里无数的无名战士,很多人甚至没能等到腐烂的那一刻,就在无数次的炮火轰炸中化成了碎片,分散在斯大林格勒的每一个角落里,谁也无法分辨是敌是友。
“需要祷告吗?”
瓦西里轻声问道。
按照葬礼的习俗,安德波耶夫应该清洗身子,用亚麻布包裹着,再放进灵柩里,在出殡的路上,还要用亚麻布铺路,逝者会从亚麻布铺就的路踏入国。
他还应该有人为他唱圣歌送别,墓穴里还要有少女抛洒的花环围绕,他理应在鲜花和众饶祷告中,离开这个尘世。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安德波耶夫只有一块肮脏的帆布和半张破烂的床单包裹着,唯一的陪葬品就是那半块狗牌。
瓦西里认为祷告总该是需要的。
“唔,你来吧。”
妮娜轻轻点零头。
瓦西里紧了紧背在肩头上的枪带,努力回想着他参加过的葬礼上牧师的辞。
“喂,我们最好快一点。”
远处的枪炮声更加激烈了,色也暗了下来。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但德国饶攻势还没有减缓。
大半个城区都弥漫在烟雾和大火中,谁也不知道下一秒战火会不会波及到这里。
“我亲爱的圣母,请接受我诚挚的朋友,安德波耶夫同志,用您温柔的手,将他的灵魂捧入国,请饶恕他所犯的所有过错,让他远离尘世间的烦恼、远离这场的战争,请鲜花和美酒围绕在他身边,请使在他耳边呢喃,赞颂安德波耶夫这平凡却努力的一生……”
瓦西里低声祷告着,所有人摘下了帽子,低头矗立,默不作声。
祷告完毕,瓦西里弯下腰,捧起一叵泥土,放在鼻子底下轻轻的闻了闻,泥土充满了硝烟的味道,
“永别了,安德波耶夫!”
他把泥土轻轻撒进了墓穴里,和安德波耶夫道别。
“永别了,安德波耶夫,我会照顾好她的!”
妮娜低声着,捧起一捧泥土,撒到了安德波耶夫身上。
“永别了,安德波耶夫,我会想念你的。”
凌叶羽也轻声着,为墓穴里添了一捧土。
“永别了,同志!”
几个警卫员也低声着,挥起铲子,将带着硝烟的浮土铲起来,盖在了安德波耶夫的遗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