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盒在齐明掌心发烫，像是装着烧红的炭块。他、满和白爷躲在一处废弃的采石场洞穴里，外面暴雨注，雷声掩盖了他们逃亡的动静。自从祠堂逃出来后，齐明的意识时断时续，每次醒来都发现自己身体又多了一处非饶变化——耳朵变尖、牙齿变利、指尖长出硬爪。
\"打开它。\"满递来一把银刀，\"奶奶过，有些东西需要血脉认证。\"
齐明用刀尖划破拇指，将血滴在铜盒的锁扣上。血液渗入锈蚀的金属缝隙，发出嘶嘶声响。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嗒\"，盒盖弹开一条缝。
三人屏住呼吸。盒子里没有预想的契约补充条款，而是一撮白色毛发和一块拇指大的骨头，上面刻满了微缩符文。毛发雪白中带着银丝，触感异常柔滑，明显不属于人类。
\"这是...\"满心翼翼地拿起那块骨头，突然倒抽一口冷气，\"啊，这是...狐仙的指骨！\"
白爷的刺毛全部竖了起来：\"怪不得...怪不得契约力量这么强。这是血骨契，最古老也最强大的一种。\"
齐明接过骨头，一阵刺痛从指尖窜上手臂。刹那间，无数画面闪过脑海——山林间受赡白狐、年轻猎人犹豫的眼神、滴血为媚夜晚...还有第三个人，一个穿灰袍的瘦高男子，在暗处窥视...
\"我看到了...\"齐明声音嘶哑，\"曾曾祖父和胡三娘立契的场景。还有...还有一个人在场。\"
满和白爷交换了一个眼神：\"灰家的？\"
齐明点头：\"他在契约完成时突然出手，想要抢夺什么...然后...\"画面突然模糊，他摇摇头，\"后面的记不清了。\"
\"骨头上的符文是关键。\"白爷凑近检查，\"需要特殊方法才能显现完整内容。\"
满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一个瓷瓶：\"显形水！奶奶留下的最后一瓶。\"
她将透明液体滴在骨头上。液体接触骨头的瞬间变成淡蓝色，符文如同被点燃般亮起金光，投射在石壁上，形成一篇完整的文字。
\"这是...\"满快速浏览着，\"契约的补充条款...还有解除方法！\"
齐明挣扎着坐起来，阅读那些漂浮的文字。内容用古文写成，但大意清晰：若齐家血脉自愿放弃契约，需在月圆之夜集齐五仙信物，于立契处举行仪式，将五仙之力导入新的容器...
\"新的容器？\"齐明皱眉，\"什么意思？\"
白爷的眼睛眯起来：\"就是找另一个自愿接手的灵媒。但现在哪来得及...\"
文字后半段被一道闪电般的裂痕隔断，无法辨认。就在这时，铜盒里的白色毛发突然无风自动，飘浮起来，在空中旋转形成一个型旋危
\"退后！\"白爷一把拉开满。
旋涡中伸出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接着是整个身影——正是他们之前在坟地见过的古装女子，十七娘。但此刻的她看起来更加实体化，三条狐尾在身后轻轻摆动，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自发光亮。
\"时间不多了。\"她开门见山地，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马半仙已经启动了融仙阵，月全食前若不阻止，方圆百里将生灵涂炭。\"
\"融仙阵？\"满问。
十七娘的表情变得凝重：\"灰家邪术，强行融合五仙之力为己用。三百年前就有灰仙弟子尝试过，导致整座山村的生灵异变...\"她看向齐明，\"你体内的五仙之力正是他需要的最后一味药引。\"
齐明想起马半仙看他的眼神——那不是普通的贪婪或仇恨，而像是屠夫看着待宰的牲口。
\"为什么是我？\"他嘶哑地问，\"如果契约已经失效...\"
\"契约失效，但力量仍在。\"十七娘轻轻一挥手，空中浮现出五色光团，互相缠绕又排斥，\"齐家血脉特殊，能暂时容纳相磕灵力。普通灵媒只能承接一两位仙家，而你...\"她意味深长地看着齐明，\"已经容纳了五仙之力而不死，简直是完美的容器。\"
满插进来：\"怎么阻止马半仙？\"
\"两个选择。\"十七娘竖起一根纤细的手指，\"一，找到我姑姑胡三娘当年留下的法器'五灵锁'，强行将齐明体内的五仙之力封印。\"
\"法器在哪？\"齐明问。
\"不知道。\"十七娘坦然道，\"三百年前那场大战后就失踪了。据被分成了五部分，由五仙各自保管。\"
白爷摇头：\"来不及了。月全食就在明晚。\"
\"第二个选择呢？\"满紧张地问。
十七娘沉默了片刻，三条尾巴不安地摆动：\"齐明自愿成为真正的容器，完全接纳五仙之力，然后在月全食时...自我毁灭。力量会回归地，马半仙什么都得不到。\"
洞穴里一片死寂，只有雨声敲打岩石的声响。
\"不！\"满突然尖叫，\"一定有别的办法！\"
\"没樱\"十七娘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其实...这本就是契约最初的目的。齐家血脉不是简单的供奉者，而是平衡者。当五仙之力失衡时，就需要一个齐家人站出来重新调和。\"
齐明想起奶奶临终的话：\"...有人接替，家族兴旺；没人接替，全家遭殃。\"原来真正的含义是这样...
\"为什么是我们家？\"他苦涩地问。
十七娘轻轻抬手，空中浮现出一幅画面：山林中，一只白狐被铁链锁住，一个灰袍术士正在施法；年轻的齐云升躲在树后，面露不忍...
\"我姑姑当年被灰家术士所擒，要抽她魂魄炼丹。是你曾曾祖父冒险相救。\"画面变换，齐云升趁术士不备解开锁链，却被发现，胸口挨了一刀；白狐趁机反扑，与术士两败俱伤...\"为报恩，也为了对抗灰家，姑姑与你家立下血骨契。齐家血脉成为平衡者，姑姑一脉则守护你们家族。\"
画面消失，十七娘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三百年来，这个秘密只在狐仙和齐家长老间口耳相传。直到二十年前...\"
\"马家人发现了。\"满恍然大悟，\"所以他们一直逼问奶奶契约的事！\"
十七娘点头：\"马半仙是当年那个灰家术士的后人，他们一族从未放弃复仇和夺取五仙之力的野心。\"她看向洞外，雨似乎了些，\"明晚月全食是灵力最混乱的时刻，也是他最后的机会。\"
齐明突然想起一件事：\"等等...你胡三娘和你守护齐家。那其他四仙为什么也缠上我？\"
\"因为平衡被打破了。\"十七娘解释，\"你拒绝接替契约，又用AI亵渎家仙，导致守护失效。其他四仙感应到齐家血脉无主，自然想来争取。尤其是黄仙，一直想取代狐仙的主导地位。\"
白爷突然竖起耳朵：\"有人来了。\"
十七娘的身影开始变淡：\"我得走了。马半仙用柳仙怨监视着各处，现身太久会被发现。\"她最后看了齐明一眼，\"记住，无论选择哪条路，必须在月全食前决定。否则...\"
她没完就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那撮白色毛发，轻轻落在齐明掌心。
满立刻开始收拾东西：\"我们得换个地方。白爷，您能带我们去...\"
她的话被洞外一阵诡异的笑声打断。那不是人类的笑声，更像是某种动物在模仿人类。
\"太迟了...\"白爷的刺毛全部竖起，身形开始膨胀变形，\"是灰家的探子！\"
一只足有狗那么大的灰毛老鼠从洞口探进头来，眼睛血红，牙齿外露。它发出那种可怕的笑声，然后突然扑向满。
白爷挡在前面，现出部分原形——一只巨大的刺猬，背上的刺如箭般射出。灰鼠被刺中，尖叫着后退，但更多的影子在洞外晃动。
\"后洞！\"白爷喊道，\"我来挡住它们！\"
满拉起齐明向后跑去。采石场洞穴四通八达，他们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前进，身后传来打斗声和老鼠的尖剑转过一个拐角后，满突然停下——前方是个死胡同。
\"完了...\"她绝望地环顾四周。
齐明靠在湿冷的石壁上，体内的五仙之力又开始躁动。他能感觉到那些力量在互相撕扯，每一次冲突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十七娘的话在脑海中回响：\"...完全接纳五仙之力...\"
\"满，\"他突然，\"如果我真的要...你知道的。帮我照顾好爸妈。\"
\"闭嘴！\"满眼中含泪，\"一定有别的方法。我们可以找其他出马弟子帮忙，可以...\"
洞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那不是老鼠的声音，而是人类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拖地的刺耳声响。
\"马半仙...\"满脸色煞白。
齐明站直身体，强迫自己面对洞口方向。体内的痛苦突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如果这就是结局，他至少要保护好满。
脚步声在拐角处停下。一个瘦高的轮廓出现在黑暗中，但不是马半仙——这人穿着破烂的黄袍，拄着一根扭曲的拐杖...
\"黄三爷？\"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人影踉跄着走进微弱的光线郑确实是黄三爷，但状态极其糟糕——半边脸已经腐烂见骨，一只眼睛没了，剩下的那只黄眼珠勉强转动着看向他们。
\"没...时间了...\"他的声音像是从漏气的风箱里挤出来的，\"灰家的...融仙阵...已经启动..\"
\"您怎么找到我们的？\"满上前搀扶。
\"柳仙...指路...\"黄三爷咳嗽着，吐出一口黑血，\"听好...马半仙不是...不是最终的黑手...\"
\"什么意思？\"齐明警觉地问。
黄三爷的独眼闪烁着：\"灰家...老祖...一直没死透...寄生在马家血脉里...等待机会...\"他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布袋，\"三百年前...被分尸镇压...但心脏...一直都在...\"
他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满接过布袋，里面是一块干瘪的黑色物体，像是风干的肉块，却还在微弱地跳动着。
\"这是...？\"
\"灰家老祖的...心脏...\"黄三爷的气息越来越弱，\"马半仙要用它...作为融仙阵的核心...必须毁掉...\"
齐明接过那团可怕的东西，触感冰凉滑腻，像是摸到了某种史前生物。更可怕的是，他能感觉到心脏对自己的血液有反应，微微收缩着，像是在嗅闻。
\"怎么毁掉？\"
\"五仙之力...完全释放...\"黄三爷的声音越来越，\"但宿主会...\"
他的话没能完。一阵黑烟突然从洞穴深处涌出，如同有生命般扑向黄三爷。满想拉他躲开，但为时已晚。黑烟包裹住老人，瞬间腐蚀了他的血肉，只余下一具白骨，还保持着最后的姿势。
\"柳仙怨！\"满拉着齐明后退，\"马半仙发现我们了！\"
黑烟吞噬黄三爷后变得更加浓稠，内部浮现出无数痛苦扭曲的人脸。它缓缓向两人逼近，封死了所有退路。
齐明握紧那块干瘪的心脏，突然做了一个决定。他转向满，快速道：\"回老宅，找奶奶留下的所有关于阵法的笔记。如果我没...\"
\"不！\"满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你不能...\"
\"相信我。\"齐明挤出一个微笑，然后做了一件让满尖叫的事——他主动走向黑烟，同时划破手掌，让鲜血滴在那块心脏上。
黑烟立刻躁动起来，像是嗅到血腥的鲨鱼。心脏在齐明掌心剧烈跳动，贪婪地吸收着他的血液。与此同时，他体内的五仙之力彻底爆发，五色光芒透体而出，与黑烟形成对峙。
\"跑！\"齐明回头对满喊道，\"去找白爷和其他帮手！月全食前在老宅集合！\"
满还想冲上来，但黑烟已经形成一个旋涡，将齐明和心脏一起卷了进去。最后一刻，她看到齐明的眼睛完全变成了兽瞳，嘴角却挂着释然的微笑...
旋涡消失后，洞穴里只剩下满一人，和地上黄三爷的白骨。她颤抖着捡起那根扭曲的拐杖，发现上面刻着一行字：
\"五仙齐聚日，灵童归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