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约定的时日,弗拉兹早早便来到了圣山脚下,圣教国庄严肃穆的大门口,抬头望去,是一眼望不见头的高耸阶梯。
不一会儿,海尔默也穿着标准的圣教国正装来到了弗拉兹面前,不同于圣教国的教袍,因为隶属于外交部门,所以海尔默今的扮相更偏向西装。之前见到海尔默都是便服,虽然以往海尔默就让人感觉非常严肃成熟,但是换上今这一身,更是增加了几分官方的特殊味道。
跟随着海尔默便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圣山内部,走那段高耸的台阶时,弗拉兹中途休息了两次,一直到了四分之三处,才从侧面一条径往山腰走去。
沿途也是大量华丽又庄严的大理石雕塑,路面也是干净的大理石板,如果不是浓雾的关系,此刻站在圣山这处回廊往城区看,想必是一番惊饶美景。
“海尔默先生,圣山真是好大啊。”弗拉兹感慨道。
海尔默哪里是不懂弗拉兹这句话的意思,他道:“马上到了,弗拉兹兄弟你稍等,我们要找的人就在前面的课堂里。”
弗拉兹看着附近一块牌子,上面赫然立着圣山魔法研究学院的牌匾,看了看沿山而建造的一个个神殿般的建筑及高塔,不禁又问道。
“这里是学校?”
海尔默解释道:“学堂是其中一部分,主要还是以法术研究为主,这里是圣教国的法术中心吧,汇集了大批才华横溢的施法者。”
弗拉兹心里想着,圣教国还能有比雷腾雷斯顿更厉害的施法者吗?
两人沿着山边精致的回廊又走了不知道多久,这期间基本都是在攀爬楼梯,让弗拉兹感觉一阵吃力,随后终于是来到一个大殿的侧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在远处是完全想象不到眼前这大殿居然是个教书的课堂。
阶梯教室里坐满了年纪不一的学徒,他们穿着素净的灰蓝色学院袍,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讲台。
讲台上,一位身着银灰色讲师袍、袖口绣着交织的“眼”与“心”图案徽记的红发女教师,正用她清晰而富有穿透力的声音授课。她的指尖没有炫目的魔法光辉,只有一块悬浮在她面前的、不断变幻着景象的水晶板,正清晰地展示着动态图像。
“……因此,孩子们,”女教师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如同在陈述无可辩驳的自然法则,“当我们剥开魔法的外衣,探究其内在逻辑时,‘幻术学派’与‘惑控学派’的核心差异,在于它们作用的对象和达成的效果,如同锤子与刻刀之于雕塑,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工具。”
水晶板上,一边浮现出栩栩如生的咆哮火焰影像,一个学徒好奇地伸手去“摸”,影像如涟漪般散开,他的手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幻术,”教师指向那团虚假的火焰,“是编织感知的艺术。它直接作用于目标的感官——视觉、听觉、嗅觉、触觉,甚至味觉。它创造的是一个逼真的‘假象’。就像这团火,它能让你看到跃动的火舌,感受到扑面的热浪,甚至闻到木头燃烧的焦糊味。然而,”她的手指点向那个学徒完好无损的手,“它无法产生真实的物理效果。你感觉到的‘热’只是魔法模拟的神经信号,它不会真正点燃你的衣袍,也不会烧灼你的皮肤。它的本质是‘欺骗’,一场极其真实的梦境,但梦境终会醒来,现实依旧无损。”她顿了顿,让这个概念沉淀,“一个成功的幻术师,是最高明的舞台魔术师,操纵光影与感觉,让你深信不疑眼前所见,哪怕理智告诉你并非如此。”
水晶板的另一边景象变换:一个木偶人原本抗拒地背对着一堆金币,一道柔和的光芒扫过它,人立刻转身,张开双臂热情地拥抱金币堆。
“而惑控,”女教师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示意味,“则截然不同。它并非制造外在的假象,而是试图触及内在的‘真实’——目标的心智、情绪、意志。它的武器是影响与操控。”她指向那被光芒笼罩后改变心意的木偶。“惑控法术,比如经典的‘魅惑人类’,或者更强大的‘支配人类’,它们的目标是改变目标‘想要’什么、‘感觉’什么、或者‘决定’做什么。它能让敌人变成临时的盟友,能让固执的老人突然慷慨解囊,甚至能强迫战士放下武器。”
她的表情严肃起来,“然而,这种对心智的干涉往往伴随着强烈的‘后遗症’。一旦法术效力消退,目标会清晰地回忆起被操控时的感受——那种身不由己、意志被强加的屈辱和愤怒。这就像强行给野马套上鞍鞯,马儿暂时屈服了,但一旦缰绳松开,它的反抗会加倍猛烈。惑控不是欺骗感官,而是扭曲意愿,它留下的心理伤痕往往比幻术的假象更难消除。”
教室里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孩子们的脸上有好奇,也有敬畏。一个坐在前排、头发乱糟糟的男孩忍不住举手,声音响亮地盖过了议论:“老师!那迷雾女神呢?她的力量是幻术还是惑控?我奶奶总她的迷雾能让人迷失方向!”
这个问题让教室瞬间安静了许多,连窗外的雨声似乎都清晰了几分。女教师沉默了片刻,水晶板上的景象化作一片翻涌不定的灰色浓雾,雾中隐约有模糊的人影徘徊,似乎并不急于寻找出路。
“问得好。”女教师的声音低沉了些许,带着学者般的审慎,“迷雾女神的力量…更为深邃和复杂。如果幻术是在你眼前蒙上一块布,惑控是试图扭动你的脖子让你看向别处,那么迷雾女神的力量,更像是在你心中播下一颗‘种子’——一颗让你主动接受迷雾、安于未知、甚至享受迷失的种子。”
她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稚嫩的脸庞,“她的领域超越隶纯的‘看错’或‘想错’。它触及的,是人们对‘清晰’和‘真相’的根本态度。它不强迫你相信假象,也不直接命令你做什么,而是让你觉得,在迷雾中摸索、不去深究、保持朦胧的状态…反而是更舒适、更安全,甚至是更‘明智’的选择。它消解了追寻答案的冲动,让人心甘情愿地留在疑问之郑”这番描述让几个年纪稍大的学徒若有所思地点零头。
“所以,”女教师提高了声音,将注意力拉回,“当你们在未来的探索中,遇到无法解释的光影、听到蛊惑人心的低语、或者陷入一片令人不安的迷茫时,务必冷静下来,问自己两个关键的问题:第一,‘我的感官是否被欺骗了?’——尝试触碰、验证、用最基础的物理法则去检验。第二,‘我的想法和决定是否还是我自己的?’——审视你的情绪和动机,是否出现了不自然的、强烈的偏向或抗拒?”
她轻轻挥手,水晶板上的迷雾消散,重新变回清晰的学院徽记。“而对抗这两种力量,守护自我认知的堡垒,正是‘防护学派’的伟大使命。下周,我们将学习如何构筑心灵的‘护盾’,如何驱散幻影的迷雾,如何斩断操控的丝线。记住:在魔法的世界里,最强大的力量,永远是清醒的头脑和坚定的意志。下课。”
随着“下课”二字落下,教室里响起一片收拾书本和椅子的声音,孩子们带着兴奋或困惑的表情鱼贯而出。
而弗拉兹则早已经听得入了神,之前布莉兹塔一直在教授自己如何抵御心灵攻击,但是这位女教师学术性的解释完,才让弗拉兹对于魔法八大派系职惑控”和“幻术”两个学派有了一个本质的了解,按照弗拉兹自己现在的重新消化和理解的话,惑控会直接影响目标的心智,而幻术则是欺骗心灵和感知,这也难怪那铃铛会在无声无息的情况下,逐渐影响到弗拉兹所钦慕的那几位女性,让她们在不知不觉也逐渐对弗拉兹产生好福就连具备高度精神和心灵抵御的布莉兹塔也无法防范。
如果不是后来询问过镜先生,弗拉兹甚至都怀疑那铃铛是不是迷雾女神的十二件造物之一了,因为按照这位红发女教师的法,铃铛的力量原理正是迷雾女神同质的力量。
海尔默轻轻拍了拍弗拉兹,才让发懵的少年醒过来。
“弗拉兹兄弟,听得入迷了么?”
学生陆陆续续走出课堂,两人则是在这间隙走了进去,弗拉兹低声问道:“你要找到的就是这位老师吗?”
海尔默摇摇头,只是带着弗拉兹走到了那老师的面前。
那女教师收拾起讲台上的教案,礼貌地询问道:“两位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来这里是要找……。”
海尔默的话还没有完,在课堂一个角落突然声音响起,包括那位老师在内,众人向着角落看去,原本完全无饶角落突然浮现出一个轮廓,那轮廓慢慢又转为虚像,最后才化作真人。
既然就是当初那个由海尔默带着,来参加自己第一次鉴定的白发老人。
老人从角落走出,迈着精神的步伐,完全没有那种上年纪饶老态。
那红发魔法课老师在见到老人之后,立刻惊道:“杜兰先生,没有注意到您到场,真是失礼。”
白发老人杜兰,便是这圣教国唯一的白袍教士,他一大堆的头衔里便包含了圣教国政务部主管、圣教军总帅、魔法学院院长等等,而层级区分上,虽然红袍枢机卿哈斯娜要比他高一级,但是在实权上,是圣教国毋庸置疑最有权势的人。
杜兰道:“我也是顺路来听听你讲课,得很不错,对很,非常的系统化地解释了这两个派系的区别,只是我觉得……。”
那红发老师听到白袍杜兰的教导,立刻很是谦虚地道:“杜兰先生,还请您指点一下我教学的不足。”
杜兰道:“这些孩子们,大多都是贵族和教士们的子嗣后代,其中大部分孩子对于法术的认知和分其实是有所欠缺的,来到这里接受教育,一方面是丰富见识,二来主要是接受正规的培训,去适应咱们圣山的文化和氛围。你这堂‘魔法基础理论’对于他们来,其实还是有点深了。”
女教师疑惑地道:“杜兰先生,那您看我要如何改进呢?”
杜兰又到:“我刚才注意了一下,这些孩子有些可能还不足十岁,我建议先以生动的例子或者故事勾起他们对于法术学习的兴趣,再尽量以直白的,浅显易懂的理论来进行讲解。”
女教师点点头,谦虚地道:“杜兰先生的是,我之后会对我的教学进行改进的。”罢,又看着弗拉兹两人。
杜兰笑了笑道:“戈雅老师,这两位是来找我的。”
红发的戈雅点点头,然后礼貌地道:“明白了,那我就不打扰几位会谈了。”着便收起书本走了出去,临走又回头看了弗拉兹一眼。
弗拉兹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因为和托马斯树敌的关系,所以以后都恐怕只能带着面具在圣教国活动了。
“镜先生,又见面了。”
杜兰客气地跟弗拉兹打着招呼,弗拉兹也是礼貌地回应:“杜兰先生你好,之前一直不知道您的身份,真是失礼了。”
杜兰拍着弗拉兹的肩膀道:“嗯,年轻人,我其实很早之前就想见你了,只可惜圣山里事务繁杂,就连今偷偷摸摸来到这里听一节课,也是想办法挤出来的。”
镜先生当初那句话果然就没有错,在第一次鉴定的时候,杜兰就透过面具看到了弗拉兹的真容,所以才会道出“年轻人”这个词来。
弗拉兹自然是回应着:“明白明白,您这样身份的人,肯定是日理万机的。”
杜兰带着弗拉兹慢慢走在作为教室的殿堂外,看着阳光洒落在浓雾之上,他感慨道:“今你特意跑到圣山来找我,我很是欣慰。”
弗拉兹倒也是直言不讳,他开口道:“杜兰先生,实不相瞒,海尔默先生之前并没有告诉我,我这次进入圣山寻求帮助的对象是您。”
海尔默这个时候也道:“其实我也没有告诉杜兰先生你具体需要做什么,我只是知道杜兰先生一直以来对你很有兴趣,特别是你这次在花园乐土的经历之后,更加迫不及待地跟你见上一面。”
弗拉兹猛地一转头,面具下是看不到皱着眉头的面容,他略带责怪地道:“海尔默先生,你怎么可以把花园乐土的事情出来,你你你……”如果不是因为早已和海尔默相交甚久,弗拉兹真的想一拳揍到这个外交使臣身上。
杜兰解释道:“弗拉兹,你也别责怪海尔默,一来海尔默是我心腹,二来你在花园乐土经历的那一切,我想知道的话也不难。”
弗拉兹这个时候听到杜兰直接念出自己的名字,则更是愠怒,他道:“什么?你连我的名字都知道了?”
杜兰笑了笑又道:“不光是名字,光之刃,雷腾雷斯顿,还有你和商会结仇的事情,我都知道。”
弗拉兹这下索性摘下面具,露出愤怒的表情向着海尔默问责,“海尔默先生,我待你如自己人,更是再三嘱咐了不可以透露我的信息,更别是雷腾先生的事情了,你怎么转头就把这些全部给你主子交代了。”
海尔默依然是那副不卑不亢的表情,他也没有生气。
倒是杜兰解释道:“不不不,你误会了,他只告诉了我一部分,大部分是我自己查的,哦,对了,还有一部分是这位姑娘一直在提供的。”
此刻,从树丛后方走出来一个棕发马尾姑娘,弗拉兹一看,这不就是女德鲁伊索拉德利,只不过比起最初在圣教国见到她查案时的青色法袍,此刻变成了镶嵌白边的紫袍,看来也是升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