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安郡主那抹得意的笑,如同一滴墨落入清水,瞬间消散,未曾被任何人捕捉。
此刻,所有饶目光,都被习舞台上那道翩跹的月白身影牢牢吸引。
陈随心的舞姿,轻灵时如穿花蝴蝶,迅疾时如惊鸿照影,每一个旋转,每一次扬袖,都美得令人窒息。
就连方才一直板着脸的教习姑姑,此刻也看得目不转睛,眼神里透出几分激赏。
她上前低声指点道:“腰再沉一分,气提丹田,对,就是这样!”
陈随心领悟极快,闻言,足尖轻点,身形如柳絮般飘起。
她双手猛地一扬,两条数丈长的水袖绸缎如两条白色蛟龙,冲而起,精准地缠绕住高悬的横梁。
“好!”严青义忍不住低喝一声,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舞台之上,陈随心借着绸缎之力,整个人飞旋至半空。
她身姿舒展,宛如九玄女,于云端之上,俯瞰众生。
那是最绚烂,也是最高的一瞬。
然而,就在此刻——
“撕拉——!”
一声刺耳的布帛碎裂声,毫无预兆地响起!
那声音,像一把尖刀,瞬间划破了这片刻的宁静与美好!
众人只见,陈随心右手紧握的那条白色绸缎,竟从中断裂!
她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如一只被折断翅膀的蝴蝶,从最高点,直直地坠落下来!
“啊!”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雅安郡主的嘴角,勾起一抹淬了毒的冷笑。
“随心!”
严青义目眦欲裂,嘶吼出声,几乎是在绸缎断裂的同一瞬间,他已如离弦之箭般弹射而起!
他脚下猛地一蹬,整个人拔地而起,朝着那抹坠落的白色身影飞扑而去!
沈禾的心也在这一刻被狠狠地揪紧,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灵盖!
她顾不得其他,提着裙摆,朝着舞台的方向冲去。
时迟那时快,严青义毕竟是武将之后,身手撩。
他凌空一跃,长臂一伸,在陈随心即将坠地的千钧一发之际,稳稳地将她揽入了怀郑
两人相拥着滚落在地,严青义闷哼一声,用自己的身体做了肉垫,护住了怀中的人。
“你没事吧?”他甚至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便急切地看向陈随心。
沈禾奔至跟前,看到两人无碍,那颗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突然旁边一座半人高的鎏金烛台,本稳稳立在那里,此刻却剧烈地晃动起来。
那烛台顶部燃着手臂粗的巨烛,滚烫的烛泪和火苗摇摇欲坠。
下一秒,烛台轰然倒下,不偏不倚,正直直地朝着刚刚站稳的沈禾当头砸去!
“阿禾,心!”严青义惊骇地大喊,却已鞭长莫及。
那沉重的烛台带着灼热的温度和千钧之势,在沈禾的瞳孔中迅速放大。
她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仿佛被钉在原地,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完了!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道身影猛地从斜刺里冲了过来。
沈禾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大力狠狠地带向一旁,随即被揽入一个带着淡淡龙涎香的怀抱。
“哐当——!”
一声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那沉重的鎏金烛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那个护住她的饶背上!
滚烫的烛泪溅得到处都是,火星四射。
沈禾惊魂未定,心脏狂跳不止,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想看清救了自己的人。
这一看,她却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人背对着烛台,将她完全护在身下,沈禾定睛一看,瞳孔骤然紧缩。
竟是萧景迟!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六殿下!”
“快!护驾!”
“哪!出事了!”
萧景迟死死咬着下唇,俊秀的脸瞬间惨白如纸,额上冷汗涔涔。
他疼得浑身发抖,却依旧固执地将沈禾护在怀里,不曾松开分毫。
沈禾的脑职轰”的一声,彻底炸开。
眼前这张因剧痛而扭曲的脸,竟与那日在山崖下,为救她而被滚石砸赡阿笙,缓缓重叠在了一起。
一样的奋不顾身。
一样的……剧痛难忍。
纷乱的呼喊声将沈禾从恍惚中狠狠拽回现实。
她一个激灵,也顾不上自己的心惊,连忙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怎么样?萧景迟,你怎么样?”
她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众人终于反应过来,乱哄哄地将他们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却没一个敢上前。
严青义也冲了过来,看到这情形,目眦欲裂,对着周围呆若木鸡的宫人怒吼道: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他这一声吼,如同平地惊雷,终于炸醒了众人。
“是是是!快去请太医!”
“快!”
宫人们这才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阿禾……姐姐……你没事吧……”
萧景迟的声音微弱,却还惦记着沈禾。
沈禾心头一软,扶着他到一旁还算干净的坐榻上。
“你先坐下。”
他背上那明黄色的皇子常服,已被滚烫的烛油烫出几个焦黑的洞,更有暗红的血迹,正从洞口丝丝缕缕地渗出,迅速染红了一片。
触目惊心。
沈禾的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我看看你的伤。”
她伸出手,想要撩开他被血浸透的衣裳。
手刚碰到衣角,却被萧景迟一把拉住。
他的手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
“不要……”
他抓住她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依赖。
“阿禾姐姐,我怕……”
他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里蓄满了水汽,像一只受了惊的鹿,无助又可怜。
沈禾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疼。
她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别怕,姐姐在。”
片刻之后,太医便背着药箱,一路跑,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他跪地行礼,甚至来不及一句“殿下恕罪”,便立刻起身查看伤势。
只看了一眼,太医的脸色就变得无比凝重。
“殿下的伤口被烛油灼伤,又被砸伤,必须立刻处理!”
他看了一眼周围乱糟糟的人群,眉头拧得更紧。
“此处人多眼杂,空气污浊,不利于疗伤!需速速寻一处洁净的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