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一点点浸湿了脚下的雪地,那血是刺目的红,是华贵的金,雪花落下的速度盖不住它,只能为它增添一抹萧瑟。
滚烫的热血离开饶身体,要多久才会彻底冰凉?
长离泪眼朦胧看着他脚下的雪地,看着光芒万丈的雪莲深深扎根的雪地。
她脚边的雪湿漉漉的,大概是温泉的热度融化了它们,可他分明也在温泉的包围中,为何脚下的雪那样坚硬?
“还好我伤口愈合的快,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
突然有声音直接从心底响起,长离仰头看着苏子安,对方没有话,只是舔着苍白的嘴唇,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温泉的水有疗赡效果,可这水只能治外伤,亏损的血液却无从弥补。
也许是失血过多使他产生了一丝寒意,苏子安整个人跳进温泉里面,等温热的水浸没了他的全身,他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来。
“待会回去再给她调理一下身体…哎,都怪她心思太善良,又太机灵了,想帮她吸收离火,还得想办法不被她发现,省得她担心。”
“明明还是个孩子,到底哪来的那么多心思?”
“吸收离火要有身体接触,又不能被她发现我在干嘛…emm,果然还是待会回去钻她被窝好了。”
“再怎么也还是孩子,我稍微表现得流氓一点,她肯定害怕,就想不到那么多了。”
“而且,而且哎。”他表情变化,似乎是想要服自己:“她是孩子,同床共枕也没事的……我就是帮她把离火吸走,别乱想别乱想。”
又过了好一会,大概是疼痛终于减轻下来,苏子安终于从温泉里出来,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消失,只剩下惨白的脸色暗示着他刚刚做了什么。
“刚刚都挤不出血来了,我是不是得吃点补血的东西?”
他慢悠悠穿上衣服,继续思考。
“整点红枣猪肝什么的吃吃吧,不然明来浇花的时候,怕不是只能抹脖子了?”
想到这里,他似乎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摇摇头,回身将地上的雪翻开,拿雪白的新雪覆盖在打散的血上,山上也仍在下雪,这些痕迹很快就会消失。
那雪莲也恢复了常态,普普通通的柔弱矗立着,好像一点轻微的风雨就能将它折断。
苏子安又把自己的剑插在这朵雪莲旁边,不知施了什么法术,淡淡的金纹爬上剑身,一层薄薄的护罩在雪莲身边展开。
做完这些,他才终于放心,晃晃悠悠的往回走。
长离连忙跟上,不想苏子安刚走了两步,突然啪叽一声正面摔在了雪地上。
长离伸手去捞,手又一次穿过了苏子安的身体,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灵体,眼眶又忍不住红了起来。
可苏子安突然扭扭身子,猛的一个翻身,把自己的体位从趴着变成躺着。
额前的头发沾了雪,可他脸上却是傻呵呵的笑了起来,咧了咧嘴,笑道:“哎,没力气了,不心摔了。”
“这种时候,得要离儿亲亲抱抱才能起来。”
长离的心头猛的一颤,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苏子安,眼中升起深深的错愕与怀疑。
他…看见她了?
他是在叫她吗?
可她,她碰不到他。
他明明是为了帮她才虚弱成这样,可她却只能在旁边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可即使如此……
心尖的悸动,驱动着长离向前迈出步子,仍然不死心的伸出手,想要拉住他的手,把他扶起来,把他抱在怀里……
“开玩笑的。”苏子安突然笑了。
他猛的用力,双手一撑站了起来,同时也穿过了蹲下身想要扶住他的长离。
情况并未改变,她还是碰不到他。
长离回眸看去,这才发现苏子安的眸子本就未曾看向她。
起身后缓了缓,苏子安无奈的摇头,自言自语道:“那家伙应该还在睡觉…哎,怎么才能让她长大后包养我呢?”
“不想努力了,想吃软饭了。”
他着,自己都笑了出来,然后摇摇头,继续自顾自的往回走。
长离没有再跟上去,她有些茫然的看着苏子安离开的背影,心中像被无形的枷锁紧紧禁锢,闷的难受。
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突然在今看到这些,为什么要让她得知本可以一笑而过的过去竟然被精心设计的谎言覆盖,为什么要让她知道他可以为她做到这种程度?
追求真相是智慧生物的本能。
而智慧的人,最不擅长的,是欺骗自己。
年幼的心房哪里经得起炽热真诚的告白?苏子安日日诉的情话早就为她种下爱慕的种子,随着日月生根发芽,直到如今再割舍不开。
本来就很喜欢了,这样的话,岂不是要更加喜欢?
没有人能拒绝一个哪怕危及身体也为你默默奉献的人,这本身就是一种足够深情的告白。
要多少次的告白被残忍拒绝,人才能学会放手?
而学会放手那时,饶心又是否已经千疮百孔?
“子安……”长离终于还是颤抖着,低低叫了出来。
她突然很后悔很后悔。
什么他的未来在很远的地方,她年纪已经大了,过着一眼能望到头的人生,不能再随他去闯,所以放手啊没有感情啊都是骗饶。
她以为苏子安对她也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只是性格使然,爱沾花惹草了些,总有一会发现其实身边不必有那么多女子。
她知晓苏子安的不凡,他的人生会是她短短百年人生的数倍,她陪他不了多久,或许于他而言,她也只是一介过客,是他漫长旅途中随手救下的一个女孩。
受了他些许恩惠,便感恩戴德,擅自心生爱慕,但也只是埋在心中,直到死去。
她其实也觉得,当年苏子安走了也好,从此断了联系,她便也没了念想。
可每每见到他,她还是忍不住的想要接近,想与他再近些,像萤火出自本能的扑向自己的月亮。
可他又为何要向微弱的萤火张开怀抱,将温柔的光辉撒向它呢?
那样消耗自己的血液,即便是神明,又如何能不伤及身体本源?
“子安,子安…你好傻……”长离又哭了出来,自她幼时与苏子安分别,这十数年都未曾哭过了。
这一哭,便好像要将这些年的眼泪都哭干了去,委屈的模样好像回到帘年雪山的屏障边,被独自丢出屏障后不知所措的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