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正浩挂断电话,掀被下床,动作快得没有一丝拖沓。
卧室门开,高大同穿着睡衣揉着眼睛迎上来:
“爸,这么晚...”
“换衣服,跟我走。”
高正浩的语气不容置疑。
“啊?”
“让你去就去!”
高大同一个激灵,连忙跑回房间。
桑塔纳驶入市府大院,办公大楼灯火通明,像一头被惊醒的巨兽。
高正浩一下车,几名干部就围了上来,人人神色凝重。
“周书记呢?”
高正浩掸璃衣角。
“在接待室,安抚张诚。”
接待室内,空气里飘着待客的茶香。
张诚捧着茶杯,手还在微微发抖,脸色惨白,坐在宽大的沙发上显得格外瘦。
他对面,是市委书记周怀安。
周怀安穿着一身熨帖的中山装,胸口的党徽在灯下反光。
他没有看张诚,只是缓缓摩挲着手里的钢笔,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张,你来嘉兴投资,就是嘉心客人。
家里来了客人,却被地痞流氓欺负了,这打的是我这个大家长的脸。”
张诚连忙抬头,眼眶泛红:
“周书记,您千万别这么!我相信嘉兴绝大部分都是好人,
只是...只是总有那么些害群之马。”
“一匹害群之马,就能毁了一锅汤。”
周怀安放下钢笔,发出
“嗒”
的一声轻响,
“你放心,这锅汤,我亲自来清理。”
话音刚落,接待室的门被推开,高正浩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周怀安站起身,目光直视高正浩,似笑非笑:
“老高,你来得正好。
我可听,张诚的住处是你安排的。
现在出了事,这个责任,你得担起来。”
高正浩面沉如水,重重点头:
“周书记放心。
不管是放火的,还是背后递火把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的目光扫过张诚,后者立刻露出一副惊魂未定、泫然欲泣的表情。
高正浩心中冷笑,好个子,不去演戏真是屈才了。
但同时,一股怒火也烧得更旺。
“老高,你先跟张聊聊。”
周怀安拍了拍高正浩的肩膀,
“我去开会。”
他转向张诚,脸上又恢复了和蔼,
“有什么委屈,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高市长提。
合理的,我们市委都认。”
“谢谢周书记!”
等周书记一走,接待室里只剩下两人。
高正浩拉开椅子,在张诚对面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座山压了过来。
“吧。”
张诚心领神会,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高市长,下午,嘉兴帮的冯三窑他们请我吃饭,指名要内定工业园区的项目。
我没敢答应,一切按市里的规矩竞标...”
“饭局一散,我房间的水电就断了。
我心里害怕,就换了个地方住。
幸好我走了,不然...”
张诚一脸后怕,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画面。
高正浩的眼神锐利如刀:
“也就是,火,是在你离开之后才烧起来的?”
“是!”
张诚猛地点头,
“我...我有点东西落在招待所,回去拿,
刚到附近就看到几个人往墙上扔...扔汽油瓶...”
他像是吓坏了,语无伦次,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就只想着往市政府跑...”
“这样啊。”
高正浩靠回椅背,半眯起眼睛。
这狐狸嘴里没一句实话。
但这把火是谁放的,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把火,给了市委一把期待已久的刀。
“行了,我知道了。”
高正浩站起身,
“这事,三内给你一个交代。
我派几个人保护你。”
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他现在非常怀疑,这把火,就是眼前这个
“受害者”
自己点的。
与此同时,市委会议大厅,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如冰。
周怀安坐在主位,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市委招待所,被人纵火。
谈谈吧,各位有什么看法?”
公安的闫局长立刻起身:
“周书记,我立军令状,十个时内,一定把纵火犯抓回来!”
“抓回来?”
周怀安冷笑一声,
“然后呢?”
一名副市长试探着开口:
“明一早,全市范围开展消防安全大检查...”
“嘭!”
周怀安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会议室都为之一颤。
他站起身,指着在场众人,声色俱厉:
“消防检查?
你们是真不懂,还是跟我装糊涂!
这几年,有些商人,拉帮结派,打压外地同行,搞垄断,玩黑的!
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
为了发展,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呢?
人家已经敢在市委的脸上放火了!”
白燕歌舞厅,靡靡之音里,酒气冲。
冯三窑把脚翘在桌上,对着赵世杰苦口婆心:
“世杰,不是三哥逼你。
现在这情况,只有你出面,带头去把那个姓张的子搞定,市里才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你马上要出国了,就算塌下来,拍拍屁股就走了,我们弟兄们还得在这混饭吃啊!”
赵世杰烦躁地灌下一杯酒:
“我了,这事我不管!工业园区是市里要立的牌子,谁动谁死!”
“他妈的,一个外地来的毛头子,还能翻了不成?”
另一个老板李柄阳骂骂咧咧。
市委会议室。
周怀安的声音在每个饶耳边炸响:
“今晚,就成立专项行动组!我,亲自担任组长!”
歌舞厅包厢。
冯三窑一拍大腿:
“怕个鸟!他张诚能请来市长,我们背后就没人了?
明就组织村民去项目地块上种庄稼,我看他怎么动工!”
会议室。
周怀安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此次行动,代号‘清风’!目标,就是盘踞在嘉兴经济肌体上的那颗毒瘤!
所有涉黑、涉恶的商业行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给我打掉!”
“嘭!”
歌舞厅包厢的大门被人猛地撞开。
一个中年男人连滚带爬地冲进来,面如死灰,上气不接下气。
“出...出大事了!”
冯三窑不耐烦地吼道:
“老方,塌下来了?”
“比塌了还严重!”
老方喘着粗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刚刚...刚刚周书记连夜开会,拍板了!要...要在全市...搞...搞...”
他看着满屋子茫然的脸,终于挤出了那两个字:
“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