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走两步,燕川便抬手拉住了她,走到她的面前挡住,道:“谢姐请回吧,殿下了,不见。”
“他亲口的?”栀星的手不甘地握紧了拳。
燕川低下头:“殿下,明日显王到访,请姐好生准备。”
一句话如冰水浇下,栀星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他还什么?”
“殿下……”燕川犹豫片刻,“玉佩之事已定,请姐莫要再念过往。”
过往?栀星几乎要笑出声来。
那些深夜陪他批阅奏折的时光,为他挡下刺客的伤痕,还有他亲手为她簪发的温柔,都成了轻飘飘的“过往”?
“好,很好。”她退后两步,眼中泪光闪烁却倔强地不让落下,“请转告殿下,谢昭栀谨遵教诲。”
燕川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大门关闭的声响在静夜中格外刺耳,栀星站在原处。
书房内,夜景年站在窗前,手中玉佩几乎要被捏碎。
他清楚地感知到墙外那道熟悉的存在,却只能狠心让人回绝。
“殿下,话已带到。“燕川轻声禀报。
夜景年没有回头:“她反应如何?”
“谢姐看起来很伤心。”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像极了在画舫初见的那一夜。
当时栀星仓惶如鹿,凉透的湖水浸湿了她,初春的杏花花瓣飘落在她的身上。
“伤心总比没命好。”夜景年像是在服自己,“显王会善待她的。“
燕川犹豫道:“可谢姐对殿下……”
“退下。”夜景年声音骤冷。
待书房重归寂静,他才松开紧握的手,掌心被玉佩边缘割出一道血痕,他却浑然不觉。
桌案上摊开的奏折是二皇子一党弹劾御史大夫的折子,字里行间暗指谢家收养的女儿来历不明。
夜景年眼神阴沉,他太清楚二皇子的手段,若让那些人知道白慕灵的死因,等待栀星的只有死路一条。
与显王联姻,至少能保她平安。
“恨本宫也没关系……”他对着窗外明月低语,仿佛这样就能传到那个人耳中,“只要你活着。”
与此同时,谢府后院。
栀星悄无声息地翻墙回来,却发现闺房亮着灯。推门一看,御史大夫正坐在桌前,面前摆着几套华美衣裙和首饰。
“这么晚去哪了?”御史大夫脸色阴沉。
栀星不答,目光落在那堆锦衣华服上,金线绣的牡丹,珍珠串的步摇,每一件都精致非常,却都不是她喜欢的样式。
“明日显王辰时到访,你……”
“我不会嫁给他。“栀星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御史大夫猛地站起:“胡闹!这是太子的意思!”
“太子的意思?”栀星冷笑,“那我亲自去问太子!”
“站住!“御史大夫一把抓住她手腕,“你以为自己还是太子府那个侍女?殿下了,你现在是谢昭栀,是我谢严的女儿!太子让你嫁给谁,你就得嫁给谁!“
栀星浑身发抖,眼中蓝光骤现,屋内无风自动,桌上的茶盏“咔嚓“一声裂开。
御史大夫惊得松开手,后退两步:“你……”
“父亲大人。”栀星忽然笑了,眼中蓝光褪去,声音轻柔得诡异,“女儿知道了,明日定会好好打扮,不负太子……厚望。”
她拿起桌上最华丽的那支金凤钗,在烛光下细细端详:“真好看,殿下眼光一向很好。”
御史大夫看着她反常的举止,心中发毛:“昭栀,你怎么了?”
“父亲请回吧,女儿要休息了。“栀星放下金钗,转身走向床榻。
待房门关上,她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喉头一甜,竟呕出一口血来。
强行压制灵力的反噬让她五脏如焚,却比不上心中的痛。
窗外,一轮孤月高悬,栀星擦去唇边血迹,缓缓摘下头上的月魄簪。
这是夜景年送她的最后一件礼物,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你要我嫁,我便嫁。”她对着虚空轻语,眼中再无泪光,“从今往后,栀星...真的死了。”
簪子被她收入锦盒,锁进了箱笼最底层。
明日太阳升起时,谢家大姐将会光彩照蓉出现在显王面前。
而那个叫栀星的女子,和她的所有爱恨,都将被永远埋葬。
翌日清晨,栀星早早起身,让丫鬟为她梳妆打扮,铜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却眼神空洞。
“姐,这支凤钗很配您今的衣裳。“丫鬟兴致勃勃地建议。
栀星摇了摇头,道:“用那支木簪吧。“
那是夜玄辰送她的第一件礼物,木簪已经旧了,但她一直舍不得丢。
前院传来喧哗声,显王到了。
栀星深吸一口气,将木簪藏入袖郑她必须扮演好谢家姐的角色,为了太子,也为了自己的性命。
“姐,老爷让您去花厅。”丫鬟来报。
栀星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从今起,她将彻底埋葬那个叫栀星的女子,以及那段无法言的感情。
花厅内,夜瑾澜正与御史大夫寒暄,眼睛却不时瞟向门口。当脚步声响起时,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栀星缓步走入,行礼时低垂的眼睫像两把扇子。
当她抬头,夜瑾澜只觉得呼吸一窒,她比想象中还要美,尤其是那双瞳眸,像含着万千心事。
“谢姐。”他取出星芒玉佩,“冒昧打扰,实为归还此物。”
“多谢王爷。“她伸手接过,指尖微微发抖。
夜瑾澜注意到她的异样:“谢姐不舒服吗?”
“无碍。“栀星勉强一笑,“只是没想到还能找回这枚玉佩。“
御史大夫适时插话:“王爷不知,这玉佩是女及笄时我特意寻人打造的,对她意义非凡。”
夜瑾澜恍然:“那对谢姐真是意义重大的礼物,本王一直都心保管着。”
栀星低下头,道:“那一晚,谢谢王爷了。”
花厅外,一阵风吹落满树梨花,如同三年前东宫那场永不停歇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