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
南锣鼓巷的院中,池依依一醒来就听到陆停舟离开的消息。
段云开大口大口啃着包子,囫囵不清地点头:“他还有事,去县衙忙了半宿,没亮就走了。”
玉珠端来一盘腌菜:“段大侠,姑爷这么忙吗?怎么一晚也待不了。”
“他也想待啊,那不是……咳,没空房了吗?”段云开替自家好友解释。
“啊?”玉珠愣神,看向池依依,“六娘,难道是因为我?”
自家姑娘和姑爷许久不见,她昨晚就不该因为害怕和六娘睡在一起,用书上的话叫什么来着?
对,鸠占鹊巢!
池依依拍拍她的脑袋:“瞎想什么,和你没关系。”
话虽如此,玉珠依旧一脸沮丧:“都怪我不好。”
“挺好的,”段云开从盘里抓起一只热腾腾的包子,在两只手里来回倒腾了几下,“玉珠姑娘,这包子蒸得真不错。”
池依依被他这通打岔弄得哭笑不得,赶紧拉着玉珠去厨房舀粥。
等她端碗出来,忽听“汪汪”两声,一黄一白两只猎犬跑到面前。
池依依惊喜:“馒头,花卷。”
她举高手里的粥碗:“等等,这不是给你们的。”
两只狗子一直留在六盘村,几不见,像是又长大了许多,热情扒拉着她的裙摆,那力道简直能把人撞翻。
段云开坐在饭桌前边吃边感慨,陆停舟要是有这黏人劲儿,哪里用得着他来操心。
池依依将粥碗交给玉珠,抱着两只狗子亲热了一阵,这才看向将狗子送来的陆家厮。
不用她发问,陆家厮已麻溜地开口:“郎君让我把它们送来,给六娘做个伴。”
池依依扬眉。
昨晚不送,今早让人特地跑这一趟,陆停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看向段云开:“段大侠,夫君走之前,有对你交代什么吗?”
段云开将胖乎乎的包子撕成两半,正要往嘴里送,听见这话,歪着脑袋想了想。
“他六盘村的事若一时不能了结,你回京路上,让我多照看你。”
池依依懂了。
陆停舟的意思是,他可能会在六盘村待很久。
可他之前明明还,朝廷这个月底就会派人下来。
她还以为他们能够一起回京。
池依依沉默着揉了揉两只狗头。
段云开见她神色不对,出声道:“那子就这个脾气,一忙起来眼里就看不见人。弟妹,你别生气,我找个机会替你教训他。”
池依依笑着摇了摇头。
她才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她只是有点担心。
自从来到六盘村,她能明显感觉到陆停舟对她的保护。
虽然到目前为止,对手的反应都在陆停舟的预料之中,但这个案子恐怕没那么容易结束。
她心有所感,对段云开道:“夫君递进京的折子,陛下这会儿该收到了吧?”
段云开愣了下。
“啊,”他点点头,“应该收到了吧。”
荒山野岭中,林啸盘腿坐在一棵大树下。
他抓着一条血肉模糊的死蛇,用磨尖的石块剖开蛇腹,取出拇指大的蛇胆一口吞下。
他咂咂嘴,抬头看看上的太阳,用手背蹭了蹭额头的汗,看了眼手里的蛇尸,露出嫌弃的神色。
他用石块凿下一块蛇肉,如大姑娘拈绣花针一般心翼翼拈起来,送到嘴边,眼一闭,张口咬住,胡乱嚼了几下,使劲咽了下去。
一股腥气从喉咙涌出,他闭紧嘴,忍下那股恶心,吐出一口长气。
想他堂堂禁卫指挥使,自从进了京城,何曾吃过这种苦头。
可前日他半道遇袭,不但马跑没了,放在马上的兵器行李路引盘缠全都没了。
他本想去附近的城池找找熟人,但在入城时因没有路引,险些被缺奸细抓起来。
无奈之下,他只能回到山中绕道而校
他本想在山里寻个人家讨食或者借宿,然而一路行来,竟半个活人都没遇着。
他只能咬着牙往京城的方向走。
没有水喝可以饮山泉,没有食物可以现捕,但没有火却只能生吃。
他木着一张脸,生无可恋地咬着蛇肉,吃一口恶心一阵,实在难以想象,自己在离京城不远的地方还能遭这种罪。
以前就算在战场上,也有干粮可啃,远比生肉美味多了。
半个时辰后,他扔掉还剩下一大半的蛇尸,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他重新勒紧腰带,顶着烈日,大步往山下走去。
未时三刻,京兆尹终于拿到了验尸结果。
他看着仵作签名画押的文书,脸色变了又变,沉了又沉。
“死者生前都被利器所刺,受过致命伤?”京兆尹拿着那份文书,只觉手里有千钧重,“你们可验仔细了?”
府衙经验最丰富的两名老仵作跪在他面前:“启禀大人,我俩反复验过多次,绝无差池。”
京兆尹捏着纸张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也就是,他们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杀死的?”
两位仵作互看一眼:“应是如此。”
“梅春深呢?”京兆尹问,“他可在死者之中?”
一名仵作道:“死者中有两人与梅春深的身形相似,骨骼年龄也相仿,暂时无法确认。”
京兆尹皱起眉头,环顾左右:“法曹参军回来了吗?”
法曹参军为府衙属官,司掌刑狱、捕盗之事,早前被京兆尹留在梅家大宅,负责盘查核对昨晚梅家出入之人。
僚属应道:“还未回来。”
京兆尹看看外面的色,一顿足:“我先入宫面圣,若有新的消息,及时报我知晓。”
完,他拿着验尸的文书,命人套上车驾直奔皇宫。
府衙位于城中东华坊,相去三个街口便是顺德坊。
二皇子的府邸就在那里。
府衙的马车刚刚驰过街口,一辆马车便从顺德坊中拐了出来。
两车马车一朝南一朝北,相背而校
顺德坊来的马车车身普通,拉车的更是寻常驽马,瞧着极不起眼。
然而坐在车里的人却是金尊玉贵,身份非凡。
二皇子换了一套简便的青色长衫,如同一个寻常儒生。
只有丝绸行当的老人才能看出,他这套衣衫是用云罗纱织成,衣上虽无纹绣,却以经纬织出暗云,这样的衣料仅一尺就值十金,专供皇室享用,可谓有价无剩
二皇子以闲散的姿态坐在车厢里,看着梅春深笑道:“梅家主,此行过后,本宫必保你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