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兽师用烙铁在萨尔身上烫下的畜类印记是带有文字的花纹,烫伤痊愈后伤处会有红色的凸起疤痕,但谢维在成年的萨尔身上却没有见过。
准确的,他没见过这种带有侮辱性质的烙印,但是见过烙印位置处像是被什么东西戳烂划破变得坑洼不平的旧伤疤。
萨尔身上有很多疤痕,他也热衷于让谢维抚摸他的疤痕,但在谢维的印象里,萨尔让他触碰后背上的伤疤时,似乎会有意无意地避开几处地方。
当时没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看着萨尔背上狰狞的红色烙印,知道了这几处伤疤的来历后,心疼和自责便像是潮水一般将谢维淹没,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萨尔偷偷吐掉违禁药剂那,谢维去拜访附近的药剂师了,第二回来的时候,萨尔身上就多出来好几处烫伤。
谢维时常想,他怎么就没有发现过萨尔把药剂吐了呢?那如果他在的话,就能帮萨尔遮掩了,可他为什么偏偏选了那离开萨尔?
待在萨尔身边却救不了萨尔,也没办法帮他免除绝大部分的伤害,他看着萨尔逐渐长大,也看着他身上的旧绳上新疤……
跟随着斗兽场车队的这几年里,谢维也曾陷入过自我怀疑,他觉得自己做的任何事都是多余且没有意义的,因为就像达冈比的那样,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没能破解萨尔的奴隶契约,也做不出来有足够药效的违禁药舒缓剂。
不过那都是之前的想法了。
挥动魔杖展开防御魔法,紧接着又催动树藤朝着对面的魔法师发动攻击,借助树藤转移位置后,又以花叶为利刃形成万千箭雨。
熟练地使用出一个又一个魔法,谢维透过杂乱的魔法元素去看对面的人,此时此刻,他似乎明白自己的秘境试炼究竟是什么了。
他的秘境试炼不是拯救萨尔,也不是与父母相遇,更不是妄图去改变过去。
而是母亲为他争取到的,967年至972年,这五年里成长的过程以及时间。
因为是违背时间法则的私人约定,所以达冈比才不能一一向他明。
只能一边着不知道,一边又忍不住透露一些信息给他。
让他能够一点一点拼凑出来,秘境试炼的真正意义。
在贝拉吉亚的时候,三岁的伊瑞尔曾经抱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来找过谢维,那本笔记本的内封上写着【拉尔大陆万物图鉴】。
在这本【拉尔大陆万物图鉴】中,不仅记录着一些极北领地的古遗迹坐标,还提到过只有少数帕拉索人知道的秘境钥匙。
关于开启达冈比秘境之门的遗迹钥匙,更是连怎样找到钥匙都写下了详细的攻略。
只要能够从帕拉索人那里拿到标记着达冈比遗迹位置的图纸卷轴,就可以用这种作弊的方式以最快的速度获得达冈比秘境之门的钥匙。
弗罗伦丝并不知道自己的长子在未来是否会进入达冈比遗迹拿到秘境钥匙,但是她笃定,伊瑞尔得到了秘境钥匙,一定会把钥匙送给谢维玩。
而拿到了秘境钥匙的谢维,便可以从达冈比那里兑换到,她弥补给他的,由于被困塔楼,而没能好好认识这个世界的时间,无拘无束自由成长的过程,以及来自父亲母亲的短暂爱护……
有些狼狈地躲开对方毫不留情的攻击后,谢维还有心情去想,这种攻击模式可比伊瑞尔哥哥严厉多了。
在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魔法攻击包围下,谢维的魔力透支严重,改变样貌的魔法逐渐失效。
帝国皇室标志性的白金色长发暴露在莹白月光下,面对着压倒性的战局,那张弗罗伦丝熟悉的漂亮脸庞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怯意,琥珀色的眸子里金光流转,年轻的魔法师竟然还在不断地补魔,没有一丁点放弃扳回战局的意思。
达冈比躲在一个鸟窝里,挤在毛绒绒的幼鸟中间去看在远离落日城的空旷之地打得不可开交的母子二人。
他原本不确定谢维是否能够认出伪装成年迈魔法师的弗罗伦丝,现在见谢维全力以赴地将自己这几年学会的攻击魔法使了个遍,心里明白这孩子认出了弗罗伦丝,也想明白了一些事。
防御魔法凝结的护盾碎裂成无数星光坠落地面,谢维仰视着站立于粗壮的藤蔓之上,将魔杖顶端对准他的眉心,冷酷宣布“你输了”的年迈魔法师。
他眨了眨眼睛,泪珠便顺着脸颊落了下去。
尘土飞扬间,有沙石迷了他的眼睛。
一分钟之前还像个无情考官的弗罗伦丝看着坐在坑洞里吧嗒吧嗒掉眼泪的魔法师,她眼神慌乱,手足无措地从口袋里掏了一把奶糖递到了谢维面前。
她没有对谢维“男孩子不可以哭”,而是问他。
“想不想吃奶糖?”
谢维单手去揉眼睛,另一只手去接奶糖。
“吃。”
然后一口气吃了四块!
红月的第二斗兽场的车队在营地休整半日后,下午赶路去了最近的驿站,在驿站住了一晚上,于972年4月2日傍晚进入了落日城。
谢维跟随车队进城后,先是去了自己之前住过的巴德比旅店租了一间房,洗漱换衣后正准备去斗兽场给萨尔喂半成品的舒缓剂,房间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和伊里亚斯不同的是,弗罗伦丝在前往落日城的路上并不与谢维亲近。
甚至比起在贝拉吉亚时,要显得更为疏远了些。
关着萨尔的兽笼位于整个车队的中心,而弗罗伦丝乘坐的马车却跟在队尾。
谢维跟在萨尔的兽笼边上,偶尔会转到后面试图和她搭话,但她大部分时候只是听谢维,并不怎么回应。
弗罗伦丝和其他跟随斗兽场车队的旅行者们一样,称呼谢维为谢先生,而谢维则称呼她为弗伦女士。
因此谢维打开房间门看见弗罗伦丝时,面上淡定从容,心里却止不住的欢喜。
弗罗伦丝让他跟着她到城外去,他就乖乖地跟了过来,然后就是一场长达四个时的魔法对战。
谢维在这场魔法对战中输给了弗罗伦丝,这是意料之中的,弗罗伦丝谢维输了,但把人从坑里带出来,帮谢维清洗干净脏污的头脸和衣服后,又对他了一句。
“勉强合格,不要松懈。”
对战结束后,弗罗伦丝撤掉结界,恢复了被魔法破坏的场地,随后快速搭建好了帐篷,招呼魔力透支昏昏欲睡的谢维进去帐篷里。
躺在柔软的被褥中,谢维努力想要保持清醒,但还是模糊了意识。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弗罗伦丝在他耳边道。
“你该回去了,我们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