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六年一月一日·大名府·县公府
新年的第一场雪,细碎如盐,悄然覆盖了大名府,却盖不住满城的喧嚣与喜气。
坊市间彩灯高悬,爆竹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屠苏酒的辛香与蒸饼的甜暖。
而远在北边的燕山路则更加热闹,只因黄忠嗣特意下令,燕山路的新年更要办得红火,让这片刚刚归复的土地,尽快融入这份属于大宋的、属于新政治下的安稳与欢腾。
温暖的县公府内室,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窗棂透入的寒意。
王莺莺倚在铺着厚厚锦垫的软榻上,腹已能看出微微的弧度。
黄忠嗣半跪在她身前,侧着脸,耳朵紧紧贴在那孕育着新生命的隆起之处,平日里的威严沉凝荡然无存,眉眼间尽是初为人父的傻气与期待。
“叫爹爹,快叫爹爹……”他低笑着,对着妻子的腹,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念叨。
王莺莺忍俊不禁,葱白的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水眸含笑:“夫君,你做什么呢?
这才三个月,连胎动都还没呢,哪能听得懂,更别叫爹爹了。”
她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比窗外的雪光更柔和。
“莺娘,这你就不懂了吧?”黄忠嗣抬起头,得意地挑了挑眉,顺势握住妻子的手,“我这疆胎教’!书上……呃,梦里高人了,早早地跟他话,让他熟悉爹爹的声音,等生出来,自然就跟爹爹最亲!”
他一本正经地胡袄,眼中闪着促狭的光。
完,他又低下头,继续对着那隆起的部位,锲而不舍:“乖宝,叫一声爹爹听听?”
“噗嗤——”王莺莺被他这赖皮模样彻底逗乐,倚在靠背上笑得花枝乱颤,嗔道:“哪有你这样当爹的,孩子还没出世就哄骗上了。”
就在这时,一个的身影抱着一个针脚细密的布老虎,摇摇晃晃地跑了过来,正是阿雪。
她穿着喜庆的红衫裙,还披着一件裘衣,脸蛋红扑颇,看到黄忠嗣趴在那里话,好奇地凑到跟前,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袍下摆,奶声奶气地学舌:“爹爹?爹爹?”
黄忠嗣闻声转头,看到女儿清澈懵懂的大眼睛里映着自己的影子,心头瞬间被暖流注满。
他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爽朗的大笑:“哈哈哈!对!阿雪乖!阿雪真乖!爹爹在呢!”
他一把将的阿雪高高举起,惹得家伙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阿雪被举得咯咯直笑,手紧紧搂住黄忠嗣的脖子,脸亲昵地贴在他肩窝,仿佛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
王莺莺看着这父女俩亲昵无间的模样,眉眼弯弯,满室温馨。
“阿雪是在叫爹爹,”
黄忠嗣抱着女儿,坐到王莺莺身边,将阿雪放在膝上,让她也能“看”到娘亲的肚子,“她是在教弟弟妹妹呢,对不对?”
他逗着阿雪,眼神却温柔地落在妻子的腹上。
阿雪似懂非懂,看看爹爹,又看看娘亲的肚子,伸出手心翼翼地摸了摸,然后用力点点头,又清脆地喊了一声:“爹爹!”
黄忠嗣心头软成一片,低头亲了亲女儿的额头,又忍不住将耳朵再次贴向妻子的腹部,仿佛想听听里面那个的生命,是否真的回应了姐姐的呼唤。
王莺莺含笑看着,轻轻抚摸着丈夫的发顶,享受着这难得纯粹的、只有家人相伴的宁静时刻。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内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黄忠嗣眉头一蹙,他直起身,将阿雪交给王莺莺,温声道:“莺娘,你先陪阿雪玩会儿。”随即扬声:“进来。”
门被推开,福伯的身影悄然出现,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他先是对着黄忠嗣和王莺莺恭敬行礼:“家主,夫人,新年安康。县主,新年安康。”
然后才转向黄忠嗣,声音压得极低:“家主,辽东那边……有密报到了。”
黄忠嗣眼神瞬间锐利如鹰,方才的温情荡然无存。
他站起身,走到福伯面前,伸出手。
福伯从怀中取出一枚密封的竹筒,恭敬地呈上。
黄忠嗣迅速拆开,取出里面卷着的薄薄素笺。目光如电,快速扫过上面寥寥数行密文。
“辽国和西夏的‘交易’开始了?”他低声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是。”福伯的声音依旧平稳,“第一批军械已秘密灾辽国东京道。辽国用来交换的,是靠近女真活动区域的几处草场,以及……五百匹上好的战马。”
“继续监控,有什么事,你跟阿宁做决定就行了。”
“是,老奴明白。”福伯躬身,随即又补充道,“另外,大洋洲船队带回的新作物种子,已交农院妥善保存,开春即可试种。”
“嗯,知道了。新年辛苦你了,福伯。”
黄忠嗣点点头,将密信凑近炭盆,看着火舌迅速将其吞噬,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福伯再次行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门关上,室内重新只剩下炭火的噼啪声。
片刻后,
转过身,脸上又挂起温和的笑容,他走回软榻边,重新蹲下身,大手轻轻覆上王莺莺的腹,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柔:
“莺娘,阿雪,咱们继续。乖宝,现在接着教你叫爹爹……”
相比于屋内的欢声笑语,在大名府城西一处不起眼的民宅内。
黄燕如正托着下巴看着案上关于辽东地区传来的消息:
双方进入了相持阶段,但除了女真部落之外,辽、西夏,并无购买军械的欲望,究其原因就是,太贵了。
他们定下的价格,比原本的生产成本高了近十倍。
女真如今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贵就贵点,反正能赊账。若是打赢辽国,能还就还,还不了再。
总比被人灭了强吧。
而辽、西夏两国可就得慎重了,毕竟黄县公的刀可利着呢。
“不行,得让辽国的暗桩刺探一些军事上的情报,送给女真。”
黄燕如思虑完毕,赶紧写提笔写信。
半刻钟后
密信被装到了竹筒上,随后她来到后面,一个柜子处,拉开一个写着甲一的格子将竹筒放了进去。
然后拍了拍手:“搞定,回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