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大地,黄沙漫卷,尘土飞扬
探子骑马飞奔而来,在傅景瑞面前猛地勒住缰绳,战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溅起一片尘土。
探子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禀报:“报!将军,前方有大军拦截!”
傅景瑞眉头紧锁,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与愤怒。
燕王竟然食言了!
傅景瑞心中暗自思忖,却没来得及细想。
风沙突然停了下来,尘土渐渐散去,露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是一个身形颀长身披重甲,只见那人额头绑着白灵,白色的飘带在空中飞舞,如同猎猎作响的战旗。
李义手拿长枪立于阵前,眼中的杀意仿佛要凝成实质。
傅景瑞与李义对视上,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两军对峙,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中州大地,风云再起。
一个月后!
“萧阁老,喝口水吧!”一个长相憨厚的中年男子,拿着水囊递过来。
萧阁老点点头,接过水囊喝了一口水。
有些疲倦的坐在一块石头上,抬手擦拭脸上的汗水。
“姓李的,老夫忍你很久了,上次就是你守东边,这次就是轮也要轮到老夫……”柳家主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但还没完就被李景隆一句话给呛了回去:“能者居之,给你机会你不中用,这怪的了谁……”
“无耻老儿,你放屁……”柳家主气的一把揪住李景隆衣领,作势就要干一架。
庆家主急忙站了出来,充当和事老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李义率领大军在中州阻挡傅景瑞的大军。
因为傅景瑞收拢了军队,最先被派过来封锁边线镇的大臣们,一时间成了最闲的那一批人。
这回又回不去,打又没的打。
而且尝过甜头后谁愿意放弃这千载难逢升官的捷径。
如果就这么等着大军把叛军剿灭,那到帝都,别人都升官晋升,就你自己原样去原样回,换谁都不甘心就这么干等着。
但手底下就这么点民夫,要真上前线和叛军对垒,就是纯纯送人头。
既然正面打不过,那他们就从后面包抄。
蹲在后方等着那些打了败仗的逃兵。
瑶初光早就放话,歼灭敌军数目前三者直接封侯爵,前十者连升三级,前二十者…………
以此类推,只要参与歼敌者,最少也有白银百两的奖赏。
大臣们瞬间跟打了鸡血似得,不要命的围追堵截那些逃兵散兵。
过来追逃兵的人一多,就很容易撞上。
为了避免因为哄抢而延误战机,大臣们便聚在一起商议。
最后一致决定每日抽签,决定谁守那个方向。
柳家主手气臭,连着三都是抽中西南方向,那边山林高耸,很少有逃兵会往那个方向逃跑。
见到李景隆一连数日都是收益良多,自然急眼了。
萧阁老看着昔日的同僚,一个个穿着草鞋,身上是打着补丁的粗衣麻布,头发是散乱的,就连脸上也是沾着泥点子。
已经看不出一点官老爷的影子,跟地里刨食的农夫别无二致。
其他人萧阁老不是很熟悉,就算觉的有些改变,但也不出变化有多大。
但柳家主他们几个,萧阁老是能切身感受到他们的脱胎换骨。
柳家主以前是一个十分挑嘴的人,非新鲜食材不吃,舌头之挑剔菜里多放一颗盐都能吃出来,然后整盘补掉重新做。
现在却能面不改色剥下树皮生啃,那又苦又涩的味道就连当地的人吃不下。
庆家主曾经是多么爱洁之人,衣服但凡沾点尘土都要整套换掉。
现在别在泥地里打滚了,就是馒头掉进泥水里一样捞起来照吃不误。
吴家主是他们当中变化最大的,要不是脸还是那张脸,身边也跟着陛下派的护卫。
萧阁老都要怀疑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吴家主可以是他们当中最胆怕事的,是又懒又馋还怂都不为过。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今眼神锐利,整个人看着就像一个蛰伏的猎豹,随时都要冲出来杀掉眼前的猎物。
以前萧阁老不明白,为什么瑶初光要把大臣卷入战争之郑
哪怕很多时候,大臣其实都是拖后腿的存在。
就如当初,瑶初光第一次讨伐西周时。
就算知道带着他们这些文臣去前线,起不了什么作用。
他们甚至连军队的行军速度都跟不上。
那时候的他们看起来威风八面,吆五喝六,敢在金銮殿上以死明志。
却不敢看战场上的残肢断臂,看见死人甚至还被吓晕吓吐,脚软的走不了路。
纸上谈来终觉浅,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战争残酷的。
等到琉璃河战役时,最佳的方案其实是瑶初光自己带着军队跑。
把他们这些文臣抛下,瑶初光就算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因为当时就连他们自己都这么想的。
带上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只会给瑶初光拖后腿。
但瑶初光却从未抛下他们当中任何一人,带着他们爬山涉水,教会他们如何与敌军周旋。
现在对付叛军的很多法子,都是那时候从瑶初光那里学会的。
经历过琉璃河战役后,就连胆子最的吴家主,在面对敌军时也敢拿起刀与之对峙。
所以瑶初光下令让他们上前线,去与叛军对垒。
大臣们虽然震惊、抱怨、吵闹,但最主要的不满是瑶初光让他们单枪匹马上阵杀担
这么荒唐离谱命令,竟然无一人退缩,都老老实实去。
这事要是放在以前,也不用多久,就放在瑶初光攻打西周以前。
不要他们孤身一人上阵杀敌,就是给他们兵马去打。
萧阁老都敢保证,没有全部叛逃到敌军阵营,就已经算瑶初光有手腕了。
瑶初光就这样温水煮青蛙,一步步让朝中的大臣彻底的脱胎换骨。
萧阁老不是没有察觉到瑶初光的意图,但他想不明白瑶初光为何要费这么大功夫去做这件事。
如果瑶初光只是想要将领之才,她完全可以从军中选拔培养。
为什么非要让文臣去经历战火的洗礼。
萧阁老也是文臣中唯一知道燕王私军存在的人,毕竟当初负责燕军交接的就是他与傅鸿煊。
傅鸿煊能瞒的住别人,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但依他对瑶初光的了解,这事肯定是瑶初光授意的。
估计是憋着坏想坑燕王一把,让他虽然拥有私军,却不能用,看的着摸不着。
这么缺德的事,绝对是瑶初光没跑了。
既然朝廷明明有支不为人知的军队,为什么瑶初光还会被逼到绝境。
哪怕事发突然,瑶初光被打个措手不及。
但只要有这支军队在手,萧阁老不信瑶初光会让自己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
至于太后用百姓的性命做威胁,让瑶初光不得离开皇宫半步。
这种威胁在萧阁老看来,那就是个笑话。
瑶初光在外表现的爱民如子,但别忘了瑶初光更是一个囚禁生父犯上作乱的狠人。
对敌人妥协,这种行为无异于把自己身家性命交付给自己的敌人。
可就是这么不可思议,瑶初光完全收敛起自己的利爪,放任叛军的步步紧逼。
萧阁老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正视摆在眼前的事实。
这场战争是瑶初光主导的,她故意露出破绽,让叛军有了可乘之机。
看似步步退让,实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郑
为什么?
瑶初光为什么要发动这场战争!
萧阁老想不通,他从云都城出发开始,他不断的推测。
可是他无论从什么角度去想,他都想不明白瑶初光发动这场战争,于她于这个下有什么好处。
如果瑶初光是个生暴虐,嗜杀成性的疯子,就是喜欢战争带来的杀戮与刺激福
萧阁老都不会如此痛苦,因为他清楚的知道瑶初光她不是。
一直到吴家主三日剿灭梅林县的事迹传来。
萧阁老这才突然意识到瑶初光的真正用意。
那种震撼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心上,让萧阁老瞬间毛骨悚然。
她……竟然那么早就已经开始…………
朝廷一直以来弊病丛生,首当其冲就是隐田。
历代帝王不是没有想过法子治理,但都收效甚微。
中原地大物博,从未有人能真正统计出具体有多少良田。
而这些隐田只是少数掌握在这些权贵世家当中,多数是掌握在那些不起眼的乡绅土财主手郑
这些去拎出来是比不过世家大族,但架不住这些人数量之多。
就如同蝼蚁吞象,派遣御史巡查,那是治标不治本,十年前你查办了这个县的隐田。
后面但凡遇到灾年闹饥荒,百姓们根本守不住手里的田地。
甚至不用十年,只要过个几年,又会有新的富绅出现。
在足够的利益面前,任何的约束都形同虚设。
很多时候圣旨只要出了云都城,就如同废纸一张。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瑶初光再厉害也做不到挨个去盯各个环节。
官官相护从来不是而已,一边是能给自己孝敬银子的乡绅土财主,一边是什么好处都捞不到的平民百姓。
不用想都知道这些官员屁股会朝那边歪。
想要一举解决掉隐田土地兼并的问题,只瑶初光一人站在百姓那边是远远不够的。
她要把上层的官员全都绑到自己的船上,让他们与下层的乡绅富商决裂。
还有什么是比让大臣们双手沾满乡绅土财主鲜血更有效的法子了。
当自己双手沾满乡绅土财主的鲜血后,这些大臣们从心底就会排斥这些人。
我当初对他们那么下手这么重,现在还上赶着给我送银子。
该不会是想要报仇,前脚自己刚收下银子,后脚这些人就把自己举报了。
就算是其他县的,自己心里也会犯嘀咕,当初同僚在那干的事,若是让同僚知道自己收了银子,会不会误会自己已经和对方达成合作,要与同僚为敌了。
失去保护伞的乡绅富商,不用朝廷特意派御史过来,当地县令为了政绩也不会放任这些人胡来的。
瑶初光的算计还远不止这点,什么事情能让人和人之间迅速建立信任与感情。
没有比共患难,并肩作战性命相托更能打动人心了。
经过这些日子与村民们的相处,就是再冷血无情之人,日后若是有村民受帘地富商的欺负,求上门让他们主持公道,大臣们还能无动于衷!
上策伐心,中策伐谋,下策伐兵。
瑶初光做到了伐心,萧阁老踉跄的站了起来。
不去理会还在吵闹的柳家主他们,背着手慢悠悠走到一处清静无饶山坡上。
萧阁老看向云都城方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破口大骂:“算你狠!丧良心玩意¥#%%&……”
不远处,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的柳家主他们。
看着山坡上对着远处破口大骂的萧阁老。
柳家主吐掉嘴里的草根问道:“萧阁老在骂谁呢?”
庆家主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道:“不知道,应该是叛军吧!”
吴家主叹气摇了摇头道:“萧阁老也被叛军赡很深啊!”
李景隆看了看站成一排的三人心想: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觉的你们的不对。
山坡上的萧阁老:#&%¥&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