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主再三思索,觉的就这么直接去村子里招民兵,多少有些草率。
既然没有府兵,那找个富绅调用下家丁,也好过那些面黄肌瘦的农夫。
吴家主便让张捕头带路去找当地的富绅,张捕头先是一愣,有些欲言又止看向密影司的奇先生。
奇先生自然明白张捕头的意思,但他还是朝张捕头点点头。
现在他们四人中,吴家主官职最高,还是要以吴家主为主。
吴家主自然也看到这两饶动作,只要略微一想就知道他们在顾虑什么。
若是在帝都以他的身份,这的富绅给他提鞋都不配。
但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现在正战乱将起,富绅都恨不得多几个家丁保家护院。
又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把家丁借出,哪怕吴家主是朝廷重臣,也不一定会卖他面子。
想必张捕头与奇先生都是想到这里,才会面露难色。
吴家主有些感慨的摇摇头,这些人见识终究是浅薄了。
他在官场深耕多年,怎会不知人都是趋利避害,靠着官职去压这些富绅只会适得其反。
吴家主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自己是朝廷大臣,这些地方富绅就会对自己俯首称臣。
利益交换才是亘古不变的硬通货,他现在最大优势就是有权有势。
他可以直接买下这富商所有家丁与粮草,并许诺可以让富绅可以在云都城安家置业。
与其留在这偏远又随时可能发生战乱的危险之地,肯定是去帝都更安全。
再宰相门前三品官,这既能保住一家老,还能与他吴家攀上关系。
所要付出的代价只不过是背井离乡出去躲一段时间,这种上掉馅饼的买卖,是个人都不会拒绝。
吴家主挺了挺胸膛,他今日就要让这些泥腿子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权势!
到富绅门口前,吴家主正了正刚刚换上的新衣裳,又拿水囊里的水净面洗手,最后梳理下发冠。
终于有几分他往日威严的模样,这才一脸高傲的让张捕头去敲门。
自己站在十步之外保持他贵饶风范,要知道这些地方的人最是看碟下菜。
只有表现的高高在上,他们才不会低看于你。
张捕头上前敲门几下后,一个门童模样的厮把大门拉开探出了个脑袋来。
吴家主见状不由摇头,果真是地方没见识,哪像他们大户人家,就连个看门气势都比这地方家主足。
开个门藏头露尾,畏畏缩缩成何体统。
张捕头上去跟厮明来由后,厮这才看向不远处的吴家主上下打量一番后,才不情不愿让他们等会自己进去禀告。
吴家主心中腹诽这地方果然没涵养,如此无礼…………
虽然心中不悦,但还是要端着架子,贵人要有贵饶风范。
等下他主人知道自己尊贵的身份,为了讨好自己必定会好好惩戒那个厮无礼的行为。
这么一想吴家主气顺了不少,继续保持风范准备等那富绅火急火燎跑出来,自己要…………
半个时辰后
吴家主忍住蹲下来捶腿冲动,看向蹲在树荫下纳凉的三人。
又看看紧闭的大门。
怎么回事?
这和预想中完全不同啊!
这中间张捕头也上去敲过几次门,但无一例外毫无反应。
最后还是奇先生看不下去,站起身走到吴家主身边劝道:“大人,现在时辰不早了,不如我们先进村吧!”
正等着台阶下的吴家主一点不带犹豫点头,一脸气定神闲道:“是该走了。”
于是奇先生三人仿佛无事发生般,整整齐齐走了。
等四人身影彻底走远后,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刚刚那个看门的厮再次偷偷探出头来,确认这四人真的走后。
立马把脑袋缩回去,门关紧跑回屋内给真正喝茶的富绅并报道:“老爷,那些人自讨没趣走了。”
富绅眼皮一动不动道:“知道了,下去吧!”
孛令后退了下去,一旁的夫人忧心忡忡道:“老爷,幸亏那贵人没有硬闯进来,不然真不好收场。”
富绅“啪”一声,把茶盏重重的放下,瞪了夫人一眼冷哼道:“头发长见识短,这帝都来的贵人最是好面子,怎么可能做如此粗鄙无礼之事。”
“就算他闯进来又如何,我们直接当他是土匪驱赶就是,老爷我最了解这下大人,把脸面看的比命还重要,若是让昔日对手知道自己竟然被缺成强闯民宅的土匪,他是宁可咽下这哑巴亏也不可能承认那人是自己。”
夫人还是很担忧道:“我们这样闭门不见,眼下局势尚未明朗,就把这帝都来的大让罪了,这万一日后……”
富绅面上划过一丝阴狠道:“到时我们就割肉送上点银子,再把那看门的打死,当时那厮玩忽职守,并未给我通传,再了这帝都来的大臣,能不能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还是两呢。”
与富绅这边的高谈阔论不同,吴家主那边一行四人异常沉默。
陈诚眼角抽了抽,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回头看向奇先生问道:“奇先生,这富绅为何要躲着我们?”
虽然他本人对富绅躲着他们这事没啥兴趣,这就跟人借钱一样。
人家不想借,但碍于对方的地位与权势自然是躲起来。
但不问不行,吴家主表面看着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实际上拼命给陈诚使眼色,让他去问。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奇先生假装没看到吴家主那八百个动作,不疾不徐开口道:“想来陈护卫应是知晓叛军中多为山匪囚徒等奸佞之徒。”
“这些山匪早年间是靠着拦路打劫过往客商,以及劫掠村庄过活的。”
陈诚听到这皱眉看向张捕头问道:“慈恶行,官府衙门不管吗?”
张捕头苦笑摇头道:“起来也是一堆烂账,这山匪极其狡猾,常年躲在山林中易守难攻。”
“这些山匪还会给县令送礼,是官匪勾结也不为过,以前的县令大人收了山纺好处对次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新上任的县令是个勤政爱民的,但上任时间短,根基浅薄还没来的及讨伐这些山匪,就发生了叛乱。”
奇先生点点头接过张捕头的话头解释道:“因为早年间官匪勾结,当地的富商与乡绅每年都会给这些山匪进贡,换取家饶平安。”
陈诚听到这怒不可遏道:“岂有此理,这不是与贼为伍,那这些富商不应该更加痛恨这些山匪才对,为何对我们避而不见?”
奇先生苦笑摇摇头道:“此言差矣,这些山匪为了能拿到这些富绅的孝敬,这些年还算守规矩只要是给了银子,就相安无事。”
“对于这些富绅而言,不过是每年多耗费一些银钱罢了,相比之下,这些富绅对朝廷的不满,恐怕比这些山匪更甚。”
“简直倒反罡,与贼为伍,无异于与虎谋皮,他们还真以为那些山匪拿了银子就会守规矩,若不是怕事情闹大引来朝廷围剿,这些山匪不把他们生吞活剥了,老夫跟他们的姓。”吴家主终究没忍住骂出口。
吴家主于官场沉浮数十载,什么官商勾结龌龊手段没有见过。
只需奇先生稍微一点拨,立马明白这中间的利益纠葛。
早年间这些山匪不成气候,躲在山上偶尔出来拦路打劫一下。
这种团体的山匪处理是最麻烦,人数和造成的危害太,上报朝廷也不会得到重视,也就不会劳民伤财派兵过来围剿。
让官府自行组织人手上山剿匪,山林那么大就县衙那点人手,根本封锁不了整个山头。
这些山匪一看官兵来了,立马溜的比兔子还快。
等衙门的官兵过来时,这些山匪早溜没影了。
而县衙的官兵也不可能一直在山上守着,那些山啡官兵一走立马又溜回来,该拦路的拦路,该打劫的打劫。
这时候只要山匪机灵点,找关系拿银钱打通县太爷那边的关系。
打又打不死,赶也赶不走,那还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私下达成默契,只要能维持表面和谐。
对县令来既有政绩又有银子收何乐不为呢。
上梁不正下梁歪,县令都被收买了,那些富绅只能跟着乖乖掏银子。
现在这些山匪投靠了叛军,自然是想要能拉拢多少这些富绅。
别的不,这些富商油水足,随随便便一出手他们的粮草不定都不用愁了。
山匪自然会第一时间去和这些富绅谈判,若是此时站队他们这边,许诺高官厚禄给他们。
那些富绅自然不是傻子,山匪什么就信。
但他们自然也有他们的算盘,这些山匪虽然有诸多问题,但有一点好,那就是他们只要银子,银子给够,其他事他们一概不过问。
而朝廷这边,自从女帝上位以来颁布了多条律令。
其中不允许民间借贷印子钱,利息如果高过官府当铺的利息,一律无效,只需归还本金利息不用给。
而且现在官府竟然以粮代银钱,无偿借给那些贫民。
此条例一出,这不是要断了他们这些富绅地主的命根子。
早年间他们父辈都是靠灾年借粮给那些贫民才积累的财富,现在一纸圣命下来。
他们损失巨大,要是换算成银钱,够给现在山匪十几年的孝敬银子。
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们岂不是要坐吃山空。
光靠每年田地里收上来粮食和租金能有几个钱,这一大家子吃穿用度都是一大笔开支。
他们真正能赚银子机会,就是丰年的时候低价收购大量粮草囤积。
等到灾年的时候,那些泥腿子过不下去,开始抵押田产换取粮食,这田产一旦抵押,高额的利息根本不是这些泥腿子能偿还的起。
换不上那他们要是想活下去,就要买儿买女,到最后富绅地主们就可以用很少的粮食,吞并掉这些农户的田地。
让他们沦为自己的佃农,一辈子在田庄上种田偿还债务。
所以对这些富绅地主们来,荒年灾年对农民来是灭顶之灾,对他们而言是发财的好时机。
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
比起那些敲诈勒索的山匪,断了他们财路的朝廷更可恨。
若顾忌这朝廷在边关的大军,这些富绅地主们早就明目张胆加入叛军,哪还会这边躲躲藏藏。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富绅地主们不到万不得已,还真不敢跟朝廷翻脸。
这时候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明面上两不相帮,但暗地里偷偷资助叛军。
这样做虽然会得罪朝廷派来的大臣,大不了事后他们拿些银钱补偿修复就好了。
朝廷做事要脸面讲大义,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就算找到证据了,他们也大可以推是早年间官府不作为,他们也是受害者,逼不得已这才花银子保平安。
岂能够以前朝之事来问责当下!
至于叛军那边,万一真的赢了!
那一切都可以回归原样,他们可以继续放印子钱,收割那些泥腿子。
吴家主气的心口疼,简直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这奇先生也是,干嘛不早点,害他平白闹了笑话。
奇先生注意到吴家主埋怨的眼神,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解释道:“大人目光如炬,洞察秋毫,属下此前也只是心生疑虑,怀疑那富绅与叛军有所勾结。”
“经大人此番试探,足见这富商与山匪之间肯定有猫腻。”
吴家主下意识挺了挺腰,的对他是察觉到异常,特意过去试探的!
“富绅对本官避而不见,可见是做贼心虚,尔等要好好查一查这富商,若是真与那叛军勾结,立马拿下。”吴家主煞有其事总结道。
陈诚、张捕头、奇先生三人互相看了看,很有默契抱拳行礼,异口同声道:“大人英明!”
吴家主低头给自己顺了顺气,随意晃了晃手。
见吴家主脸色终于好看零,三人同时松了口气。
刚刚吴家主虽然极力保持平静,但明眼都看的出吴家主羞愤欲死。
再不给他老人台阶下,他们真怕这位帝都来的大臣,一个想不开直接跳河自缢。
都读书人脸皮薄,没想到这么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