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宗四十九年,八月二十一日。
送走了任之临的田旭海浑身舒畅。
“舒服,虽然这两风光的是我们太子殿下,但我这心里也一百个高兴啊……”
田旭海昂首阔步走在城主府内,想要尽力走出太子今日出城时的威风,但奈何这副臃肿的身材只有滑稽。
即使如此,田旭海身后的一众幕僚也是适时拍马屁,直呼城主威武。
就好像这两日铆足了劲准备奉承太子,却没能得到机会施展,此时用在城主身上才不算浪费。
田旭海享受着周围幕僚的阿谀奉承,脑海中全是太子出城时的风光景象。
“你们,今日太子殿下出城那场景,哪像是去参加新纪元杯。那威风凛凛的模样,百姓们前呼后拥的热情,恍惚间我还以为殿下是要出征唐皇朝呢,哈哈……”
若是在百年前的云夜国,田旭海这句话就算是冒犯了唐皇朝,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但到了今时今日,不仅是田旭海敢这般肆无忌惮地调侃唐皇朝,就连他身后的一众幕僚也同样无所畏惧。
“还别,卑职今日都有一股热血,想要披坚执锐同太子殿下一同杀向帝都……”
“城主大人此番话也没错,太子殿下此次参赛代表的不正是我们云夜国,势必要让唐皇朝看到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过去……”
也不怪底下官员会有这般议论,此次太子参赛选择从瓦伦要塞入唐皇朝,其用意便已彰显。
不正是向唐皇朝示威么。
在众人对唐皇朝进行冷嘲热讽时,现场只有一人沉默不语,甚至眼神带着一丝阴沉。
此人正是李邳。
“好了,此次太子之行能如此顺利,多亏诸位同心协力……”
田旭海春风得意之时不忘提点众饶功劳。
“在这期间最劳心费力的还是李谋士,若没李谋士出谋划策、鞍前马后,此次太子之行怕是难有这般圆满……”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李邳,尽管脸上依旧面带着微笑,但眼神中的不自然却难以掩盖。
“大人过谦了,属下都是按大饶意思行事,若首功当属大人。”
绝不居功自傲,这是李邳能够稳居城主府幕僚首席的重要原因。
田旭海对于李邳这种不温不火,但颇具水平的奉承十分受用,脸上喜色更盛。
“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李谋士我记得你是有提前准备庆功宴的?”
李邳点头,冲着身后的同僚们道:“大人感念各位同僚今日劳苦,特吩咐举办庆功宴犒劳各位……”
这还不完,李邳特意神秘地加了一句:“其中有些安排本是为太子殿下准备的,但殿下受行程所限未享用,今夜便请各位同僚尽情享受。”
田旭海面含喜色地点点头,而底下的幕僚们早已双眼放光。
太子碍于行程没能享用的还能是什么……
懂得都懂。
田旭海大手一挥,众人仿佛出笼的恶狼,快步散去,只留下李邳没有离开。
“李谋士,辛苦这么多日,不去放松放松?”
田旭海意有所指地道。
李邳摇摇头。
田旭海没有多,也未表现出不悦,李邳清心寡欲在城主府是出了名的。
“此次太子之行不仅展现了大人您治理瓦伦要塞有方,同时也算是对各大家族起到了震慑作用,殿下还未离开时,家主们便前来纷纷示好……”
这倒让田旭海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次太子之行竟然有这么多意外收获。
李邳接着道:“今晚的庆功宴其中不乏各家主对您表达的敬意,以属下之见,您还是要出面参加。”
田旭海略作思忖。
原本他是打算回府和娘子寻欢作乐的,但听李邳这么看来还是有必要出面一趟。
田旭海点点头,开口道:“那就又要辛苦李谋士统筹全城工作了。”
将要塞的值守大任交给一个幕僚确实有违规定,但这些年田旭海已经不止一次这般做了,因此并未多想。
只是他不会知道,此次的放权竟会让他坠入无底深渊。
……
就当全城百官都沉浸在午夜狂欢之时,一个名为“拨云见日”的行动正式启动。
而这个计划的幕后布局手正是唐皇朝当朝太子,唐世平。
包括李邳和面摊主杜力在内,有数十名各行各业的“普通人”,都是唐世平这十年内安插在瓦伦要塞内的暗子。
此刻当计划正式开始时,所有的暗子开始脱下这些年的伪装。
……
在太子出城前杜力便已离开瓦伦要塞,此刻伴着夜色他已通过瓦伦边境走入唐皇朝境内。
杜力猛拉手中缰绳,胯下的快马嘶鸣一声,调转方向钻入一处密林郑
黑暗中的密林比墓地还要恐怖,杜力感觉时刻都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就连胯下的快马也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布咕咕……”
杜力口中发出一串古怪的鸟鸣声,原本静默无声的密林忽然传出“簌簌”声。
“咻!”
一支箭贴着杜力面颊飞过。
杜力头皮发麻,这一箭他根本无力招架,若是冲着自己面门而来,此刻他已经是地上的一具尸体了。
“大人箭下留人,属下杜力,奉李邳大人之命前来送信……”
“咻!”
又是一箭射来,这次这支箭没有射偏,直接击中杜力右肩,将其带下马直接定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嘶……”
杜力强忍疼痛,不敢喊出声来。
对方显然没有打算要杜力的命,在限制住杜力的行动能力后便没了下步动作。
杜力因疼痛脸色变得苍白,但双眼却紧紧盯着前方的树林。
不一会儿,黑色树影竟化为人影,而后从中走出一人。
“你的代号。”
此人披着黑色斗篷,让人看不出其身形。
“代号……‘拉面’……”
杜力强忍着疼痛断续道。
听到这个代号后,黑影人身上恐怖的气机才散去,杜力得以喘息。
黑影人上前拔出杜力右肩的箭。
“啊……”
杜力闷声痛喝一下。
“这是对你的教训,还未确定对方身份就慌忙报出自己和上级的姓名。若有下次我便代‘木鱼’除了你。”
杜力冷汗直流。
“是,红苗大人。”
杜力不敢造次,站在他面前的是比自己高不知道多少级的连红苗,而她口中的“木鱼”正是指李邳。
“红苗大人,行动可以开始了。”
杜力恭敬地开口道。
连红苗眼前一亮,但情绪上却并无过多起伏。
“从哪里突破?”
“任之临会从五十里台出境入唐,到时整条瓦伦边境的兵力都会向五十里台靠拢,所以最好的突破口正是面前的四百里台。”
瓦伦边境绵延数千里,在边境线上每五十里便建有烽火台,用于相互之间的联系。
杜力在来的路上已经通过暗子网将各个烽火台的情况探明,最后给出的答案是四百里台最适合作为突破点。
“何时是最佳突破时间?”
连红苗继续问道。
“任之临将于黎明之时抵达五十里台,此为最佳时机!”
杜力情绪激动,连右肩的伤痛都已全然忘记。
连红苗点点头,冲着身后发出一声同样古怪的鸟鸣声。
而后,在杜力震惊的目光下,黑暗中人影绰绰,竟闪出上百人。
“这就是……百人红苗队……”
黑暗中的百人统一身披黑袍,黑袍之下是唐皇朝军队制式的轻甲,只不过这些轻甲都做了特殊处理,在黑暗中不会反光,更加便于他们在黑夜潜伏。
若只是如此,杜力还无法将他们和普通的潜伏军相辨别。
这些人最亮眼的当属颈上围着的红巾。
据,当年这支潜伏队最出名的战绩便是借着夜色潜入敌军军营,以百人之力屠杀一营之军。
据幸存者描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能够看到的除了收割生命的寒芒外,便是这跳动的红巾,犹如夜色中燃烧的红色火苗。
“红苗队”由此而来。
红巾本是潜伏队用来区分敌我的信号,但这一役下来,百人红苗队的威名传遍大陆,红巾也彻底成了百人红苗队的标志。
“他们……这是潜伏了多久……”
杜力在来之前,听李邳连大人带着队伍在瓦伦边境外潜伏了半月有余。
来的路上杜力还对此有所怀疑,但此刻他坚信无比。
因为他不仅能够看到每名将士身上的污秽,就连他们身上散发的恶臭味都能隐约嗅到。
但即便如此,每名将士的精神也没有丝毫萎靡,眼神依旧坚毅。哪怕是身为女子的连红苗也同样如此,仿佛这半个多月的林间潜伏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磨砺。
杜力为此心颤的同时,精神不自主地亢奋起来。
“壮哉我皇朝!”
……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四百里台的城墙上,这里没了如往日一般巡逻的云夜国士兵,取而代之的是斑驳的血迹和残破的云夜国战旗。
面对百人红苗队的偷袭,四百里台甚至连烽火信号都来不及传递出去便被攻下。
连红苗马下是一息尚存的四百里台百夫长。
“唐……军……你们这是在挑起战争!”
连红苗收回眺望远方的目光,看向马下的百夫长,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拔出腰间佩剑了结了对方生命。
“我们不是在挑起战争,我们只是在完成一场屠杀。”
旗鼓相当的对阵才能被称为战争,单方面的碾压那是屠杀。
正如昨夜百人红苗队对四百里台的守军,便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连红苗面无表情地做完这一切,转身对身后的副官道:“通知大部队三日后发动总攻……”
“我们去拿下瓦伦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