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1 章 重楼三问
珠宝坊,星月楼。
杨重楼的话,令所有人都陷入了一个怪圈,
这个像对又不像对,搞得武川子弟,一度怀疑自己的认知是否正常。
二楼窗台,周云负手而立,陷入沉思。
杨重楼问题的关键,实际是保护弱者的问题。
因为只要是人就会有强有弱,强者永远能得到更多,
当这个强者财富数量超过一个临界值时,财富的增值速度,弱者就永远无法企及。
这种情况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剧烈,最终就会发展到,富者良田万亩,穷者无立锥之地。
但若勤奋努力是错,那肯定谈不上,
勤奋努力永远都是对的。
良久后,赵王叹息一声,他还是答不上。
长风吹过赵王文武锦袍,周云淡然道,“请文魁第二问吧。”
闻言,杨重楼郑重的行了楚礼,
能让赵王认可,是他的荣幸。
“重楼第二问,如果一个勤奋的人,跟一个懒惰的人,获得报酬一样多。一个聪明的人,跟一个愚笨的人,获得银钱一样多。到底是对是错?”
杨重楼的话,令周云再次陷入了深思,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际不简单。
如果勤奋跟懒惰的人,报酬一样,那就是在鼓励人们变的懒惰。
如果聪明的人,跟愚蠢的人待遇一样,那么聪明的人就会选择愚蠢。
所以,他们的待遇必然要不一样,如果一样,那社稷就会停滞不前。
因为对国家做出巨大突破的,必然是那一撮最聪明的人。
可如果第二问错,那岂不是又回到第一问了?
窗台前,周云望着街道上,贩卖柴薪的壮汉,为了几文钱,跟一个妇人尽好话。
大楚赵王,不禁久久不语。
星月楼里,高大的黑衣书生,眼眸幽深,继续讲道。
他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以一股俯瞰地的姿态,发出朗朗之言。
这一刻,杨重楼仿佛在与历史上,最强大的圣人论道。
“重楼游历半生,走过三山五岳,诵读万卷经书。”
“狼群里,必然是狼王吃的最好。猴群中,必然是猴王待遇最高。”
“那如此来,人群里,就应该是人王吃的最好才对。”
“可历朝历代,都在谩骂权贵,认为其是祸害根源,亡国皆出于此辈。”
“所以,重楼第三问就是,历朝亡于权贵,而历朝又都出现权贵,权贵出现是否合理?”
“一个文人义士欲除之而后快的阶层,却在历朝中不可避免的出现,此为何解?”
洛阳繁华似锦,长街车水马龙。
星月楼台,赵王周云挺如苍松,威风赫赫。
此刻在大楚,太师府求学的孩子早已消失,他已经是一言而定人生死的赵王了。
可此时,他心中却五味杂陈,
这三个问题,实际上是千古文人都在寻找的答案。
杨重楼在桌前风轻云淡,可他的每一句话却重如千斤。
如果权贵出现不合理,可历代王朝皆不避免此物。
如果合理,那么历代王朝基本亡于官僚臃肿,权贵横行,民不聊生。
这一刻,周云的眼前恍惚了,杨重楼的朗朗之言,声音似乎越来越大。
渐渐地,周云看见了一些人,那都是中原大地的风云人物。
赵王仿佛穿过了历史长河,来到了一位老者面前。
这位老者身材高大,带着徒弟,风尘仆仆,在周游列国。
某一刻,老者发出洪钟大吕之音。
“道在于仁义、礼乐、教化,君为轻,民为重……”
谁料,老者还未完,虚空荒原中,又出现了一座大能。
他的声音穿透历史穹苍,让人振聋发聩。
“匹夫之言,可笑可笑。人性至恶,岂可依赖人性,必要以严苛峻法治理下。”
正当周云沉寂法家话语中时,远方响起噶几噶几的机木声,一位老者正在用工具打造牛车。
闻听法家之言,老者放声大笑,声震苍道。
“律法终究要人判,老夫想问,是先有人还是先有法,既然先有人,那就是人定法,法何以凌驾于人?”
“兼爱,非攻,才是煌煌道。”
道?
究竟什么是道。
王朝更迭,土地兼并,乱世重造,权贵重生,每一个朝代都难逃三百年宿命。
杨重楼之言,就像这代代王朝的疑问。
尽管每一个王朝都会吸取上一个王朝的教训,可每一个王朝又会出现新的问题。
正当周云沉寂于墨家之言时,一声声洪钟之音响彻原野。
一个个骄人物接连出现,
道家老者主张,清静无为,顺应意。
阴阳家、纵横家、家接踵而至,层出不穷。
他们仿佛打开了中原民族思想的枷锁,在挥斥方遒,描绘一条条中原大道。
可杨重楼的三个问题,依旧无法解答。
终于,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百家争鸣结束了。
汉武大帝宛如骄阳,横贯古今,
他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中央集权,北灭匈奴,完成中原民族第一次封狼居胥。
大儒董仲舒改良儒学,维护大统。桓宽提出沿用千古的《盐铁论》。
从此,中原大地开启了,儒皮法骨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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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楼,二层雅座,
无数武川兵卒在聆听杨重楼的言论,
大兴教化,在北疆早已进行多年,
尤其是周云这些护卫,都是武川镇的佼佼者,
文魁郎的道理,他们自然能听懂一些。
窗台前,周云从百家争鸣中醒来,他看见一只燕子。
燕子抓起虫,飞向远方大树,
树杈上有个鸟窝,里面是嗷嗷待哺的鸟。
星月交替,代代传常
明年这个时候,燕子又会出现。
某一刻,赵王周云似乎想到什么,
它眼神冰冷,打断了杨重楼道。
“文魁郎,本王问你,以你看法,北疆‘国策论’是对是错?”
闻言,杨重楼先是一惊,随后思索片刻,“‘国策论’乃是千古大道,必然是正确的。”
“可‘国策论’中,最急切的是摊丁入亩,最根本的却是大兴教化。”
“大楚门阀百年,能人异士多如繁星,他们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根本不同意。圣武改革,必然失败……”
‘失败’两个字还没完,窗台前,赵王便动了。
一柄锋利的宝剑,电光火石之间,精准的抵在杨重楼的脖子前。
赵王周云执帝王剑,嗤之以鼻道,“我爷爷,实践出真知,有些事轮不到他们不同意,没做怎么知道一定输?”
“杨重楼,再问你一次,降是不降?”
异变突发,星月楼里,所有江湖客都愣了。
他们赶紧低头,瑟瑟发抖的吃饭,假装看不见。
不少高手在回味方才赵王那一剑,
太快了!太准了!
快如流星,精准无比,江湖中估计无人能担
萧家两位剑客,第一时间就想出手救人,
但被秦寄锁住脖颈,那手指如铁钳,她们只能空流眼泪,却无法动弹。
赵王是从尸山血海杀出来的,长剑抵在喉咙,没人会觉得赵王不敢杀。
此情此景,身材高大的黑衣书生,叹息一声,无奈道,
“重楼一家,受萧氏大恩,母亲、弟弟皆靠萧家而活,重楼必须还掉恩义,方可离去。”
“既然如此,还有遗言吗?”方桌前,周云单手执剑,让文魁郎交待遗言。
“哈哈……”杨重楼笑了,笑的洒脱。
“他日赵王攻陷南阳,能留我母亲、弟弟一条生路足矣。”
一道铿锵剑鸣,在星月楼中响起。
赵王周云气血之力澎湃,文武锦袍无风自动,北帝王剑已然归鞘。
武川雄主铁靴踏地,行步之间,威风赫赫。
途经杨重楼时,周云与他并肩而立,披靡下道。
“杨重楼,你跟项济一样轴,杀你太可惜了。”
“记住了,你欠本王一条命,那三问解开,答案归赵人。”
方桌前,杨重楼目光呆滞,他愣愣的摸了摸脖颈,
下一刻,文魁郎仿佛受到了侮辱,转头怒道。
“周云,你,你竟敢放了我?你不怕放虎归山,心腹大患?”
“不怕,一个谋士,跟陆长生没什么区别。”
星月楼里,随着大楚赵王离去,
数百精锐兵卒,踏着整齐的步伐,消失在无数江湖客的视野郑
二层窗台,两位萧家剑客死里逃生,她们呼吸粗重,扶着杨重楼缓缓坐下,
望着街道上,旗帜如林,铁甲响动的兵卒,
剑客姐姐不禁心疼杨重楼道。
“周云什么意思?明明不杀,吓公子干啥。”
“赵王在,道理没用,剑才有用。”木凳上,杨重楼深呼吸后,无可奈何的摇头道。
正当杨重楼感慨赵王之雄时,一个萧家江湖人士从窗口飞身而入。
“启禀军师,不好了,萧老将军被抓,赵王府要我们拿盗走的黄金来换?”
“黄金是遗族抢的,干我们萧家什么事?”
两位剑客跟江湖高手吵了起来,他们都是萧启鸿的弟子,此刻在互相埋怨。
方桌前,萧氏的消息,让杨重楼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赵王府的顶尖高手都被项盖打伤了,秦寄要保护赵王,
侯莫陈崇都不一定是萧老将军的对手,怎么可能留下萧启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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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外二十里,游庄。
一间不大的院子里,似乎刚刚发生搏杀。
篱笆院墙,满目狼藉,几十个带着软甲的兵卒,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土屋下,一个老者双手颤抖,鲜血淋漓,
他气息萎靡,哭丧道。
“真不是萧家盗的黄金,那是遗族干的,我们逃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干这事?”
回应萧启鸿的,是一柄巨硕的精铁关刀,刀峰幽寒,杀气腾腾。
“主公你有,你最好有?否则,萧老将军该是懂的。”
“有,迎…”
生死关头,萧启鸿还没他徒弟有种,
他枯槁的手,颤抖的拿起笔,默默写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