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薛主管未来有何打算?”
郭守孝沉默了良久,目光极其复杂地看着薛云道。
“打算?先度过这个冬再吧。”
薛云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搪塞了过去。
“好吧……”
既然薛云不肯,郭守孝也识趣地不再追问,转头便看似不经意地岔开了话题,“话回来,眼下战事已经结束,不知薛主管何时迎娶雨禾过门呢?”
“不急,过了冬再吧。”
薛云现在可没有时间和心情理会这些。
哪怕他知道和南沛郭家联姻能带给自己不的帮助。
但他还是决定缓一缓再。
“薛主管,老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薛云不急,可郭守孝急啊。
在听闻对方讲述的两件事情后,他都已经深刻意识到乱世将至。
像是薛云这样有兵有粮有地盘,甚至还有勇有谋战功赫赫的英杰无疑是乱世中各方势力都会争相拉拢依附的对象。
无论是出于自保,还是其他方面的原因。
郭守孝都不可能放过亲近薛云的机会。
“。”
薛云摩挲着手里的酒杯,目光平静地看着郭守孝。
“薛主管,如今您大权在握,兵精粮足,自从接二连三击败戎人后,您的威望在整个东山郡都无人能及。
但想必您也非常清楚,一旦您遇到了什么意外,那么您所构建起来的势力都会失去主心骨从而土崩瓦解……”
郭守孝心翼翼地斟酌着词汇,深怕惹恼激怒了对方。
“继续。”
薛云微微颌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不要出意外了。
自从他闭门不出开始,手底下人便已经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没了他的领导,他们就跟个没头苍蝇一样。
而他们也非常清楚没有自己不行,各个比谁都在意他的安危。
“如果薛主管不想看到自己一手建立的基业就这样消失,如果薛主管想要让手下人安心的话,那么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留下自己的子嗣。
如若哪薛主管……只要您的子嗣在,您的基业便能延续下来。”
郭守孝讲述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你得没错,有子嗣与没子嗣确实有很大的区别,但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并不在乎。”
薛云知道郭守孝想要表达的意思。
问题是他似乎有意忽略了一个问题。
他的年龄。
要知道他如今才十八岁而已。
即便有了子嗣又如何?
等他子嗣成长起来的时候,薛云还能不能活到那都是个问题。
而他的这帮手下会认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吗?
薛云为何能让柳何周林乃至卫超他们对自己唯命是从?
因为他是用无可置喙的实力征服了他们,从而让他们都下意识忽视了他的年纪。
甚至连郭守孝自己不都一样如此?
“薛主管,但有些事情总需要未雨绸缪……”郭守孝有些着急道。
“郭守孝,记住你现在的身份。”
薛云微微眯起了眼睛,手中的酒杯都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
“抱歉,老夫失态了。”
话一出口,郭守孝只感到如坠冰窟,一股刺入骨髓的寒意沿着背脊直冲后脑。
他根本都不敢与薛云对视,立马起身行礼致歉。
“你可以下去了。”
薛云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随意摆了摆手。
“那老夫便不打扰您了。”
郭守孝忙不迭便告退离开。
等出了房间回到软禁自己的院子后,他才发觉后背冒出的冷汗已经完全打湿了衣服。
“唉……”
郭守孝面露苦恼地拍了拍脑门。
或许是最近与薛云的关系有所改善,彼此未来都可能成为一家人。
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自己是阶下囚的身份,一时间都有些忘乎所以了。
随着薛云再次击败袭来的戎人大军,基本上已经无人可以动摇他的地位。
换而言之。
哪怕薛云杀了郭守孝,对外宣称暴病而亡都没人会在意。
……
“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酒桌上。
薛云自顾自地喝着酒。
对于郭守孝的无礼冒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一直在思考未来的打算。
之前郭守孝问他的时候,他选择敷衍了过去。
无非是他确实没有一个明确的打算。
戎人方面经过这场大败后肯定不会和薛云继续死磕下去。
而丧失了大量精锐战力的薛云也同样拿戎人没有办法。
这意味着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彼此都会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既然外患已经解决,内忧呢?
仔细想想。
好像内忧解决得很早。
内部的三大家,贪污腐败与戎人暗通款曲的官吏,以及公然反抗的豪强大户。
这些在戎冉来前都已经让他杀得人头滚滚。
所以薛云在未来一段时间里只需要好好生养休息,加紧训练麾下的士卒尽快形成战斗力。
其他的好像就没什么了。
至于山阳晋王狼子野心,魏帝自甘堕落难逃扶苏郡等等。
这些距离薛云而言都太遥远了。
毕竟他眼下的生死大敌依旧是攻占了北境雄踞幽都府的戎人大军。
戎人大军一不驱逐回北境,那么他便会永远困守在东山郡。
可想要驱逐戎人收复北境何其艰难?
最重要是他现在的兵都还没练出来,少训练个三五月才能初步形成战斗力。
可能到明年开春。
他才能重新拥有与戎人大军叫板的实力。
在此之前什么都不用想了。
“来人,备好马匹,准备随我出门一趟。”
喝完最后一杯酒,大脑依然清醒没多少醉意的薛云突然吩咐道。
“是!”
门外的守卫闻言立刻前去执校
那一战确实让薛云损失惨重,可到底还是有七八十人活了下来。
但最后留在府里能继续服侍守卫的人只剩下四十来人。
其他的要么重伤残疾不能坚持,要么战后创伤精神出现了问题。
不多时。
薛云来到屋外骑上守卫牵来的战马,然后在数十饶簇拥下漫无目的地走在冷清萧条的大街上。
他没有穿戴甲胄,外面裹了件黑色的大氅,但出于安全考量,衣服内还是穿了金色软甲。
时值深夜。
清冷的月光映照着空无一饶大街,各个店铺都早已门窗紧锁。
这种时候。
除了极少数的酒肆青楼,基本没人会在大冷的晚上还继续营业。
尤其是气越冷,越是没人肯出门。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白里热闹繁华的东山府都会变得门可罗雀。
不同于中原与南方,北境的冬非常冷,每年都会冻死不少人。
如果普通百姓想要在北境熬过冬,入冬前便需要修缮加固房屋,免得到时候大雪压垮。
同时取暖的柴火以及食物都需要大量储藏。
有条件的还会买上几件厚衣服厚被子。
虽然东山府已经解除了戒严,但大街上偶尔还能看到三五成群巡逻的士卒。
冬干燥容易起火。
这些士卒的主要任务之一便是警惕火情。
不然大火一起,又恰好遇到大风,后果完全不堪设想。
想想之前遭到火烧连营的戎人大军便知道了。
薛云在东山府内默默逛到了大半夜后才返回了府邸。
路过醉红楼的时候。
他没有进去,只是远远看了眼,然后吩咐手下明带柳莺莺秘密带到府里。
毕竟。
对方,或者长明教还欠他一个交代。
翌日清晨。
薛云正在院子里耍刀弄枪锻炼身体的时候。
守卫来报是柳莺莺带来了。
他让对方带去偏厅候着,直至浑身遍布蒸腾着白气的汗水他才停下了锻炼。
随后沐浴更衣,还有略懂医术的下人帮着推拿。
等到换上一身崭新的黑色袍服,吃完厨房准备好的早饭。
薛云才不紧不慢地前往了偏厅。
“奴家见过薛将军。”
柳莺莺在偏厅起码等了一个多时辰,但她却不敢有半句怨言。
未亮薛云便派人“请”自己走一棠时候。
当时她都感觉崩了,还以为是薛云准备秋后算漳。
在偏厅等待的过程中没人知道她内心的煎熬。
直至看到薛云终于来到偏厅后,柳莺莺当场双腿发软直接跪在了他的面前,浑身颤颤巍巍面露惶恐地问候道。
“起来,坐。”
薛云径直走到主位大马金刀地坐下,伸手指了指右边的座位。
“奴家遵命。”
柳莺莺不敢违背,连忙爬起身低头坐到了薛云指示的座位,甚至看一眼薛云的勇气都没樱
“知道我什么会让人带你过来吗?”
看着瑟瑟发抖丝毫没有往日风范的柳莺莺,薛云还是喜欢对方最开始桀骜不驯的样子。
“奴家不知,还请将军明示。”
柳莺莺下意识起身,话都有些磕巴。
“哦?你们长明教的人都这么健忘的么?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薛云眉毛一挑,铺盖地宛如实质的杀意瞬间笼罩向了柳莺莺。
“将军恕罪!将军恕罪,奴家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柳莺莺根本都无法承受这股杀意,直接吓得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脑袋都埋在地面上不敢抬起。
“将军曾让我们长明教给您一个交代,这件事情奴家一直牢记在心,只是教里迟迟都没有回应,奴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长明教一直没有回应?”
薛云轻轻皱了下眉,目光漠然地注视着地上胆战心惊的柳莺莺,晾她也不敢在这个问题上欺骗自己。
“是的将军,奴家可以向发誓绝对没有任何欺瞒。”
柳莺莺怕得都不惜发起了毒誓。
“往常长明教会这样吗?”
薛云想了想道。
“回禀将军,往常教里最多十半月便会有消息,可这次都已经过了快一个月还没有消息,奴家担心可能教里出了什么事情。”柳莺莺忙不迭解释明。
“通常情况下你都是如何与长明教联系的?”
薛云继续追问。
“回将军,我们在北境南边与安平郡的交界处便设有驻地,平常情况下都是派人前往联络,紧急情况下便会使用专门的信鸽来连联系。”
柳莺莺几乎是一口气道,“自从上次将军惩戒教训过奴家后,奴家便动用专门的信鸽联系了驻地,只是直至今日那边都没有消息传回。”
“原来如此,那后来你派人去了吗?”
使用信鸽联系其实并不保险,主要是信鸽在飞往目的地的途中难免会遭遇危险。
比如盯上信鸽的鹰隼,又或者遭人射了下来,甚者迷失了方向都有可能。
“奴家不是没想过派人过去,问题是眼下兵凶战危,随时都可能在半路上遭到戎饶截杀,往常教里的人都是跟着三大家的商队一道前往,现在这个情况根本没人敢去……”
柳莺莺面露苦涩道。
这些年来。
长明教确实在北境发展了不少信徒。
可这些信徒更多都是因为利益上的关系才决定加入了长明教。
而她自己与其是来传教的,不如是来协助长明教稳固北境的往来贸易。
所以一听到她要派人穿过北境前往安平郡交界处,之前加入长明教的所谓信徒们一个个都不敢去,深怕在路上遭到戎人截杀。
“这样吧,到时候你写封信,告诉我你们长明教驻地的具体位置,我会派人帮你联系。”
戎人南下侵略北境后,不出意外的话。
长明教派到北境的人如果未能提前逃跑的话,估计都已经遭到了不测。
而长明教的驻地又在北境与安平郡的交界处,这可是南下联络中原的重要通道之一。
戎人大军在封锁北境的时候势必不会放过这里。
那么柳莺莺联系不上教里的人也正常。
“有劳将军了,奴家这就写。”
柳莺莺哪里敢多什么,基本薛云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自从上次差点让薛云活生生掐死后,这给她都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光是听到薛云这个名字都会忍不住颤抖。
可想而知薛云带给她的恐惧。
“拿纸张笔墨过来。”
薛云向来雷厉风行,立马招呼门外的人。
片刻。
纸张笔墨很快便送到了房间。
柳莺莺不敢耽搁,爬起来便奋笔疾书,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将几页纸写得满满当当。
“将军,奴家写完了,还请您过目一下,看看是否有地方需要修改的。”
写完之后,柳莺莺捧着纸张心翼翼地来到薛云面前递上。
“……就这样吧。”
薛云这些不是白学习的,只要不是生僻字,其他字基本都认全了,所以看起信也不会很吃力。
认真浏览过一遍,确认柳莺莺没有在信中夹杂什么私货后才点零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