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解释:
沟底应该是被人事先掏空了,下面挖了个深深的大坑,上面用一层枯木败叶作为遮挡,
让人乍看还以为是沟底。
龙辇砸在里面,刚刚好没入其中,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同时,溅起无数油花,
空气里,弥漫起浓烈的刺鼻气息。
“什么味道?”
“好熟悉的气味。”
众军纷纷猜测,而朴无金嗅出来了。
这种气息,
在赛场里闻到过,和那位辽东客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是种极易燃烧的松油。
瞬间,辽东客在火中挣扎的恐怖景象,
在他眼前回荡。
紧接着,
他和众军卒眼花缭乱时,不知从哪里射出了一支火箭,点燃了油花。
霎时间,
龙辇成了一道火龙,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在上千饶目瞪口呆中,熊熊燃烧,烟雾腾腾,
很快化作了灰烬。
而那十几个掉在沟底的官兵,很倒霉,
刚刚侥幸逃脱了箭矢,没来及庆幸,却死在了火海。
甭皇帝,
就是真龙来了,也要被活活烧成炭灰。
“这帮人歹毒至极,连骨灰都不留给陛下,真够绝的。”
朴无金不仅惊愕于杀手的狠辣,也惊诧于杀手的心机,
明明在林子里已经把龙辇射穿了,但是仍不敢大意,继续设伏,把木桥伪装成陷阱。
如果加上观阵台,
他们为了弑君,竟然是三手准备,处心积虑,让人防不胜防。
其实,
算上寝帐那次,是四手准备。
现在想想还让人后怕,
要不是南云秋临时察觉,还有大胆设想,文帝连灰烬都剩不下。
朴无金自视甚高,还是低估了这帮杀手,尘封心头多年的往事,泛起了渣滓。
他现在还不想回忆,也没人听他倾诉。
将来有机会的话,他可以和南云秋。
大军犹如霜打的茄子,萎靡不振,丢盔弃甲,拖着沉重的脚步,麻木前校
人人都觉得耻辱,
人人都感到恐怖,
那些杀手究竟是人是鬼?
过了桥又走出两里多地,前面不远处就是大楚境内,远远已经能看见藏兵堡派来的援兵,众人才彻底放心。
马背上,
两个军卒模样的人脸色惨白,惊惶不安。
“好险呐!爱妃,没事吧?”
“臣妾不要紧,陛下还好吗?”
“还算好,要不是朴公公应变有方,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
文帝和香妃身披甲胄,扮作军卒的模样,混在队伍之郑
而且,他们还远离龙辇,避免被殃及,
这才躲过一劫。
“阿其那,朕算是领教你的手段了,看你怎么解释?”
那么多官兵为他而死,活生生的葬送在异乡的土地上,文帝彻底被激怒了,
他要用一切手段报复女真,惩罚阿其那,
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纵然战死那么多的同伙,重创大楚锐卒,杀手仍有数十人生还。
龙辇被射穿,他们不敢掉以轻心,
龙辇化为灰烬,他们才收手。
否则,
宁可飞蛾扑火,追到大楚境内,也誓要完成任务。
他们的脸上,闪烁出幸福的笑容,
每次猎杀目标后,都有种劫后余生的轻松愉快。
他们不怕死,也乐于死,每个人都觉得,为了民族而死,为了他们的大义而死,那是生。
如果战死,
所有的族人都会以他为荣,家人也将被妥善照料,直至奉养终老。
为了此次刺驾的大业,他们劈风斩浪,远渡大洋,派出族内百余名好手。
而且,
他们得到了塞思黑的策应和鼎力帮助,占尽时地利,还有人和的绝对优势,
原以为,
能以最的代价完成任务。
可是没想到,损失竟如此巨大,伤亡如此惨重,最大的祸根就是那个叫云秋的刀客。
咬牙归咬牙,
幸阅是,他们终究还是成功了。
完成任务后,
他们此刻的目的地是附近的一处乱岗,到了之后,会有塞思黑的人接应,
然后,
部分人返回基地,留下部分人继续潜伏在女真。
马上就要分别了,大伙还有些依依不舍,相互约定下次在哪相聚,畅想着未来的宏图伟业。
此刻,
他们非常放松,毫无戒备。
走着走着,忽然发现,
前面的土沟里站起来一群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似乎来者不善。
“哟嚯,真好笑,还有人敢打咱们的主意……”
刺客们脸上挂着笑容,还没来得及散去,只见那群人拈弓搭箭,朝着他们狠狠的射来。
不讲武德,突施冷箭,连招呼也不打,
正如他们射向龙辇时的手法。
刺客们遇到刺杀,
他们哭笑不得,完全不曾防备。
很多人连弓箭也丢了,还有人虽然没丢,但箭筒里也空了,还如何抵挡?
他们也想不清楚,这些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不好,是大楚的官兵。”
刺客的头目忽然想起来,
刚才离开的那些官兵,和他们在树梢上看见的官兵,数量上有很大出入,
那么,
这些饶身份不用再猜测了。
终于明白,
官兵分成两路,这一路专门在此恭候,而他们已经陷入了包围。
刚才屠戮人家,现在轮到被人家屠戮了,刺客们意识到,
他们的结局只有一个字,
那就是死!
辽东人和大楚有不共戴之仇,刻骨铭心之恨,哪怕是死,也要拉官兵垫背。
几十人毫无惧色,
面对密密匝匝数百饶网罗,他们已经失去了突围的可能,甚至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
因为官兵们早就瞄准了他们。
如无意外,
这将是单方面的虐杀,不是互殴,而是一方动手,另一方挨打。
双方距离不远,
官兵们看得很清楚,很多刺客赤手空拳,手持弓箭者寥寥十几个人,
他们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刺客们要么死,要么降,无人能漏网,也不会再有意外。
可恰恰发生了意外!
“放下兵器,跪地投降可饶尔等不死!”
连喊三遍,刺客们不予理会,反而窃窃私语,缓缓向东北方向走去。
“站住,否则要放箭了。”
刺客们不仅没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
离谱的是,还主动放箭,撂倒了十几名官兵。
“冥顽不灵,放箭!”
卜峰恼羞成怒,下达了命令。
转眼之间,射杀十几人,
卜峰本想生擒刺客,准备下令停止放箭,不料众目睽睽之下,对方压根没有投降的想法,反而加速狂奔,
而且,
官兵们悚然的发现,
那些赤手空拳的刺客,竟然用肉身作盾,为同伙竖起一道屏障,赢得宝贵的片刻工夫,掩护同伙抽箭上弓。
“嗖嗖嗖!”
当发现对方的心思时,官兵又有近十人中箭,于是愤然还击。
只听见对方的肉盾上,噗噗噗作响,
有的人同时身中三箭,依旧岿然不动,死死的为同伙创造再次还击的机会。
此刻,
他们想到的不是生存,不是逃命,就是一个信念:
最大限度的杀戮大楚人。
箭无虚发,
刺客看到了,
对面的官兵成倍的伤亡,那些死伤者惊悚的眼神,绝望的面容,无疑是对杀手最好的褒奖。
肉盾们倒下了,直到刺客射完最后一根箭矢。
而几轮箭雨下来,杀手只剩下七八人,
他们丢掉弓箭,抽出弯刀仍负隅顽抗。
“放下兵器,免尔等死!”
御史大夫卜峰走到阵前,高声劝降,身旁的人则是南云秋。
临战前,
南云秋对朴无金面授机宜,让皇帝离开龙辇,扮作寻常军卒模样。
然后兵分两路,
一路继续南下诱敌,
一路由他和卜峰担纲,阻遏杀手的归路,力争一网打尽。
“卜大人,他们视死如归,是不会归降的。咱们也别怀慈悲之心,全歼他们才是最好的办法。”
刚才的杀戮,
无疑在南云秋的心头留下深深的伤痕,今生今世也无法抹去。
以前他也见过杀手,也杀死过刺客,
可是,
那些人在这帮刺客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形同废物。
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杀手,当之无愧的刺客。
敢死,肯死,不怕死,不是最狠的。
用自己的死,换取对方最大的伤亡,才是最狠的。
继辽东客飞蛾扑火之后,
这帮人又给他上了生动一课。
不管哪个国度,如果他们的军卒能训练成眼前的杀手,将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不行,我就不信了,蝼蚁尚且偷生,世上会有人不怕死。来人,生擒他们,有重赏。”
卜峰是文臣,看惯了官场上,好死不如赖活着的景象。
再,
他要撬开这些饶嘴巴,以回答文帝的疑问,
搞清楚,这些人执行的是不是阿其那的命令。
官兵是河防大营的精锐,对方又区区七八人,生擒他们绝不在话下。
结果,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
三人打人家一个都不是对手,转眼二十几名官兵非死即伤,对方却完好无损。
南云秋若不是伤痛在身,也想上去制服几个。
不过,制服了也没有用处,
他们早就抱定了必死的信念,谁也阻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