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难的带领下,林飞宇来到王都最繁华的香料街。
街口的胡商正在叫卖安息香,浓郁的甜腻气味掩盖了暗处的污秽。
阿难指着一家挂着婆罗沙香料幌子的铺子,低声道:
就是这里,入口在后面的地窖。
推开虚掩的后门,一股混合着腐臭、血腥与廉价酒精的气味扑面而来。
狭窄的石阶向下延伸,越走越暗,尽头传来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林飞宇跟着阿难穿过低矮的拱门,眼前豁然开朗,那是一座圆形斗场,沙地中央血迹斑斑,几名奴隶正用沙土覆盖新鲜的血渍,四周的观众席上挤满了衣衫褴褛的男人,他们挥舞着拳头,唾沫横飞地嘶吼着,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这里可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沙拓国大部分人对僧侣还是比较尊敬的,不管是在寺内寺外,遇到了,大部分还是会行礼的。而在这里,对于这些每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来,信仰,远不如一个馕饼来的实在。
新来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角落响起。
林飞宇望去,只见阴影里坐着个断了左臂的年轻人,正在用仅剩的右手压腿,肌肉虬结的腿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疤。
见林飞宇打量他,那人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颗的牙:想打拳?找我阿木,包你赚够生活费。
阿木曾是沙陀国正规军的搏击教头,在一次边境冲突中失去左臂,被军队抛弃,流落黑市,靠培养代打拳手赚取抽成。
他上下打量着林飞宇,虽然对方穿着僧袍,但那挺直的背脊和沉稳的眼神,都不像普通的落魄人。
我要学沙陀柔术。林飞宇开门见山。
阿木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柔术?那可是下九流的把戏,靠关节技和地面缠斗,没真本事的人才用。
他站起身,演示了一个锁喉动作,右手如铁钳般扣住假想敌的脖颈,左手残肢配合着顶向对方下颌,只听一声轻响(他模拟的骨节错位声),让站在一旁的阿难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看见没?这玩意儿不光彩,但能在地上把壮汉活活绞死。
林飞宇皱眉。这技法阴狠刁钻,与东土讲究堂堂正正的擒龙手截然不同,更像是绝境中的反杀之术。
但他想起武僧的话,沙陀武学本就源于生存搏杀,哪有那么多花架子。
教我。他语气坚定。
接下来的半月,林飞宇开始了昼伏夜出的生活。
白他依旧在贝佳寺刻经,辅助修卸寿山观想法》,但眼神中多了几分锐利;夜晚则潜入黑市拳场,在血腥气中学习柔术。
阿木是个严苛的师父,从不讲什么道理,上来就逼他与各种对手实战。
第一次对战的是个浑身刺青的蛮族巨汉,擅长膝撞,一上来就像野牛般冲过来。
林飞宇下意识想用法力护体,却被阿木一棍抽在后背:
用法力算什么本事?在这里,只靠筋骨吃饭!
剧痛让他一个趔趄,被巨汉抓住机会,膝盖狠狠顶在他腹部。他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弯着腰呕不出东西,只能大口喘气。
起来!阿木的棍子又落在他腿弯,在黑市,倒下就是死!
他咬着牙站起来,当巨汉再次冲来时,他没有后退,而是猛地矮身,用阿木刚教的扫堂腿绊倒对方,接着扑上去,按照记忆中的动作锁住对方的脚踝。
巨汉怒吼着挣扎,脚踝关节发出的声响,最终在观众的嘘声中认输。
有点意思。阿木难得露出赞许的表情,但还不够狠。
接下来的对手更加难缠。
有能用脚趾夹碎石子的沙漠游民,速度快如鬼魅;有练过铁头功的囚徒,额头硬得像石头。在没有法力傍身的情况下,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林飞宇身上伤痕累累,青一块紫一块,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但他学得极快。
作为化神大修,他的领悟力远超常人,很快就摸到了沙陀柔术的精髓:以柔克刚,借势打力,如同沙漠中的响尾蛇,看似蜷伏,实则暗藏致命杀机。
他学会了在被对手锁喉时,如何用肘部猛击对方肋下;学会了在倒地时,如何用双腿绞住对方脖颈;学会了如何精准地攻击对手的关节、眼窝、裆部这些最脆弱的部位。
有一次,他被一个擅长地面砸拳的老手压在身下,拳头如雨点般落下,眼看就要昏厥,猛地一扭腰,竟从对方身下滚了出来,反手锁住了对方的胳膊。
阿木在一旁喝彩,这才对!别管什么招式好看,能赢就行!
当林飞宇能在三招内制服阿木找来的时,阿木拍着他的肩膀,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子,有点意思。下一场生死斗,赌金翻倍,敢不敢上?
林飞宇顺着阿木指的方向望去,斗场中央,灯光聚焦处,一名戴着青铜面具的拳手正在疯狂地撕扯对手的护具。
那对手已经倒地,却仍被面具拳手骑在身上,拳头如铁锤般落下,鲜血溅得观众席前排的人满脸都是。观众的狂呼几乎掀翻屋顶,那声音里充满了嗜血的渴望。
面具拳手抬起头,青铜面具上的眼洞闪烁着凶光,望向新的挑战者。
林飞宇望着那双眼睛,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战意,那是纯粹的、关于生存与胜利的渴望。
在贝佳寺的清修让他心境平和,却也少了几分狠厉;而这黑市的血腥与残酷,恰恰是磨练意志的真正熔炉。
好,我上。他脱下僧袍,露出布满伤痕却线条流畅的臂膀。月光透过斗场顶部的缝隙照在他身上,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疤仿佛成了勋章。
阿木咧嘴一笑,缺了半颗的牙在灯光下闪了闪:
子,记住,在生死斗里,没有规则,只有生死。赢了,你能拿到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输了……
他指了指沙地上正在被拖走的尸体,
就像他一样。
林飞宇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沙土的气息。
他握紧了拳头,感受着肌肉中奔涌的力量。或许,这地下黑市的残酷搏杀,才是他找回失落肉身力量的开始。
地下斗场的沙粒被血水浸透又晒干,层层叠叠凝结成暗红的硬块。
林飞宇站在圆形场地中央,汗水顺着额角滴落,在布满血污的脸颊上冲出两道清晰的痕迹。他刚撂倒本月第三十七个对手,一个来自草原部落、擅长头槌的壮汉,对方的鼻梁在他精准的肘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瘫在地上抽搐不止。
观众席的呐喊声几乎要掀翻斗场顶部的木梁,硬币和劣质酒水雨点般抛下,混杂着不败者!沙陀之狼!的狂呼。
短短一个月,他从籍籍无名的东土僧人,变成了黑市拳场最耀眼的神话,六十场连胜,场场Ko,从未有人能在他手下撑过十个回合。
他的沙陀柔术已臻化境,不再是初学时的生涩模仿,而是融入了东土身法的灵动,将关节技、摔投术与步法结合得行云流水,如同沙漠中游走的毒蛇,每次出击都精准致命。
阿木站在角落,断肢处缠着的布条早已被汗水浸透。
他看着林飞宇的眼神复杂,有骄傲,有敬畏,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这个东土来的年轻人像个无底洞,每次都能在绝境中爆发出更强的力量,他甚至见过林飞宇在被铁链锁住脚踝时,硬生生用腰力拧断了铁链,那恐怖的爆发力根本不像凡人。
子,黑拳老板赛义德推开人群走过来,肥胖的脸上堆着油腻的笑容。他穿着绣金的丝绸长袍,手指上戴满了宝石戒指,与斗场的血腥氛围格格不入,
又是一场漂亮的胜利!看看这些赌徒,他们为你疯狂!
林飞宇接过阿木递来的水囊,灌了几口,沙哑道:
我的佣金。
急什么?
赛义德搓着手,凑近他低声道,
有笔大生意想和你谈谈。下一场,你对阵穆罕默德。看到那边的波斯商人了吗?他们下了重注在穆罕默德身上。你只需要……在第三回合假装被击倒,事后我分你三成抽成,那可是你打十场生死斗都赚不到的钱!
林飞宇拧水囊的手顿住,抬眼看向赛义德。那肥胖的商人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币堆成的山。
我不打假拳。
林飞宇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赛义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似乎没料到这个靠黑市吃饭的拳手敢拒绝。
你什么?子,别忘了你能有今,是谁给你的机会!
机会是我自己打出来的。
林飞宇将水囊扔给阿木,转身走向休息区,
下一场,我会正常打。
你找死!
赛义德的声音陡然拔高,肥胖的身躯因愤怒而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