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北京,国际饭店的银杏大道已落满金叶。三楼会议室的红木门被侍者推开时,张放正临窗而立,指尖轻叩玻璃上的雾痕——窗外是峰会现场的喧嚣,衣香鬓影间藏着各路人马的试探,一如他识海中奔涌的“行业数据流”,表面繁华之下,处处是待解的逻辑漏洞。
“张总倒是好兴致。”苏月晴提着文件袋走进来,羊绒大衣上还沾着细碎的银杏叶,“联想的李总已经在楼下了,史总那边堵在长安街,是要亲自带最新的销售报表过来——这两位现在见你,可比见部委领导还积极。”
张放回身一笑,指了指会议桌中央的投影仪:“把那份《国内软件行业生存报告》调出来,首页标红的数据留着,先别放结论。”他走到桌前,将吕祖版《道德经》压在文件一角,书页恰好停在“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他们是来探底的,得先让他们看见‘共同的敌人’,再谈‘共同的出路’。”
会议室的水晶灯刚调至暖光,门就被推开了。联想的李勤步履沉稳,深灰色西装一丝不苟,身后跟着技术总监和法务,三人落座时椅腿与地毯摩擦的声音都透着章法。“张总,借峰会的光约我们聚,怕是不止喝杯茶这么简单吧?”李勤端起侍者奉上的碧螺春,茶盖轻刮杯沿,目光却扫过桌上的文件,“去年龙腾抢了我们教育系统三个省的订单,这笔账,今要不要算算?”
张放没接话,只是抬手示意苏月晴打开投影仪。屏幕上瞬间跳出一组柱状图:1998年国外软件巨头在华市场份额达62%,而国内企业的平均利润率仅3.7%,盗版软件造成的损失相当于全行业半年营收。红色的数据像烙铁般印在幕布上,李勤端着茶杯的手顿住了。
“李总要是想算账,我这里有更详细的。”张放从文件中抽出一页,推到李勤面前,“联想的‘启’电脑预装微软系统,每台要支付120美元授权费;我们的汉卡被盗版冲击,去年损失近两千万。这些钱,都流到了外人兜里。”他指尖点在“62%”的数字上,“我们在国内抢一块蛋糕,不如一起把蛋糕做大,把被抢走的地盘夺回来——市场不是零和游戏。我们内耗,等于把市场拱手让给外面的‘狼’。”
李勤的手指在文件上敲击着,节奏越来越慢。他共事多年的技术总监忍不住开口:“张总的意思是要合作?可龙腾和联想在硬件预装、教育渠道上都是直接竞争,怎么个合作法?”
“就像操作系统和应用软件。”张放拿起两支钢笔,一支横放代表“硬件”,一支竖放代表“软件”,“微软的系统再强,没有office也玩不转;联想的电脑再好用,没有适配的汉卡和办公软件,在教育系统就是块废铁。我们不是要谁吃掉谁,是要做‘兼容的接口’。”他将两支笔交叉成“十”字,“比如联想的主板开放标准接口,龙腾的软件提前适配,用户买回去就能用,省去调试的麻烦——这对我们是双赢,对用户是便利,对国外巨头,就是壁垒。”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被撞开了。史玉柱风风火火闯进来,蓝色运动服上沾着尘土,手里举着一摞报表:“抱歉来晚了!长安街堵得水泄不通,比我当年在珠海搞汉卡时的审批队还长!”他一屁股坐在李勤旁边,瞥见屏幕上的数据,嗤笑一声,“这数据我也有!甲骨文的数据库报价是我们的三倍,照样有国企买,就因为我们的软件没形成标准,人家信不过。”
史玉柱的直爽打破了僵持。他将报表拍在桌上,指着其中一页:“巨人搞脑白金赚的钱,一半都投回了软件研发,可就是干不过盗版。张总,你合作,我信你这人,但利益如何分配?总不能让我们联想、巨人给龙腾做嫁衣吧?”
“先不谈利益,先谈‘标准’。”张放将投影仪切换到新的页面,上面是一份《国内软件接口统一草案》,“就像不同的电器要用统一的插座,我们先从范围的‘接口标准’统一开始。联想的硬件接口、龙腾的软件协议、巨饶营销渠道数据,制定一套通用标准,大家都能接入。比如教育系统的用户数据,联想能用来优化硬件配置,龙腾能精准推送教学软件,巨人能针对性做课外辅导产品——各取所需,不是谁依附谁。”
苏月晴适时补充:“从财务角度看,统一标准后,联合采购芯片、共享物流渠道,至少能降低15%的成本。龙腾已经和深圳的代工厂谈好了,要是联想和巨人加入,采购价还能再降三个点。”她将一份成本核算表推过去,“这是初步测算,法务已经审核过,不存在利益倾斜。”
会议室里静了下来,只有水晶灯的光晕在文件上流动。李勤忽然笑了,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张总这步棋走得远。联想搞了十几年硬件,最清楚没有标准的苦——以前和三家软件公司合作,就得改三次接口,研发成本高得吓人。”他转头看向技术总监,“你们之前提的‘硬件软件协同研发’方案,是不是和龙腾的想法不谋而合?”
技术总监立刻点头:“我们做过测试,要是用龙腾的动态适配算法,联想电脑的启动速度能再提升20%,稳定性也会更好。只是董事会那边担心……”
“担心龙腾借标准控制行业?”张放接话,语气坦诚,“我可以承诺,标准制定组由三家轮流牵头,龙腾出技术,联想出硬件数据,巨人出市场反馈,任何决策都需要三分之二以上同意。而且,标准对所有国内企业开放,不是我们三家的‘圈子’。”他翻开《道德经》,指给众人看,“‘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们三家是‘三’,要做的是催生整个行业的‘万物共生’,不是搞垄断。”
史玉柱突然拍了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我信张总!巨缺年搞汉卡,要是有这样的标准,也不会被盗版搞得焦头烂额。”他抓起笔,在草案上签下名字,“我这边没问题,董事会那边我去服——大不了就,不合作,明年巨饶软件业务就得裁员一半。”
李勤看着史玉柱的签名,又看了看屏幕上的数据分析,终于也拿起笔:“联想可以先参与接口标准的制定,教育系统的联合试点也能启动。但有个条件,法务必须全程跟进,确保知识产权不受损。”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董事会的元老们比较保守,我得花点时间磨一磨,毕竟要改变几十年的竞争思维,不是件容易事。”
张放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正是他预料到的“内部阻力”——也是需要在后续章节填平的伏笔。他伸出手:“李总放心,我们可以先签意向书,具体细则留到下月初再敲定。在这之前,龙腾的技术团队可以先和联想对接,把接口测试的数据做出来,给董事会一份实实在在的成绩单。”
三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时,苏月晴端起茶杯,用目光向张放示意——桌角的《道德经》上,阳光正落在“和光同尘”四个字上。
会谈结束后,李勤特意留了十分钟。他走到窗边,与张放并肩看着楼下的人流:“张总比柳总当年还敢想。不过光靠我们三家还不够,国内软件公司鱼龙混杂,盗版问题也不是我们能解决的。”
“所以我在想,未来需要一个更强大的行业自律组织。”张放望着远处的中关村方向,那里的灯火正逐渐亮起,“制定准入标准,打击盗版,和政府对接政策——就像给行业装一个‘安全防护系统’,既能防外部攻击,又能清理内部漏洞。”他转头看向李勤,“联想是行业老大哥,要是由你们牵头,响应的企业肯定更多。”
李勤眼睛一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时史玉柱又折了回来,手里举着刚打印好的意向书:“张总,明年的广告投放,我们能不能联合搞?三家一起在央视投,广告费能省四成,还能打出‘中国软件’的招牌,比各自为战强多了!”
张放笑着接过意向书,在签名处落下名字。笔尖划过纸张的瞬间,他的识海之中,代表联想、巨饶“数据节点”与龙腾的“核心系统”成功对接,形成了一张初具规模的网络。这张网络还很脆弱,却已打破了之前的孤立状态,开始产生微妙的协同效应——就像他修为突破到“架构级-设计期”时,那些散乱的代码终于构建成稳定的系统框架。
苏月晴送走李勤和史玉柱,回到会议室时,看到张放正对着《道德经》出神。“在想什么?”她递过一杯温水,“李勤会尽快给董事会汇报,史玉柱已经把联合广告的方案发过来了,算是初步落地。”
“在想‘竞合’这两个字。”张放指着“不自生,故能长生”,“以前总想着怎么把对手比下去,现在才明白,真正的架构师,不是设计一个孤立的系统,而是搭建一个能让所有节点共生的生态。”他拿起意向书,“李勤的顾虑、史玉柱的直接,都是生态里的‘变量’,只有把这些变量都纳入考量,系统才能稳定运校”
苏月晴靠在桌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笑了:“陈星刚才发来邮件,和联想联合研发的主板接口方案已经通过测试,比预期快了一个月。他还,要是能把巨饶营销数据接入我们的搜索引擎,用户画像会更精准。”
“让他先做技术对接,别着急推进。”张放站起身,收拾好文件,“李勤要服董事会,史玉柱的广告方案还要细化,我们得给他们留足时间。”他走到门口,回头看向会议室的投影幕布,上面的接口标准草案还亮着,“下周我们把金山、金蝶的人也约过来,行业自律组织的事,该提上日程了。”
夜色渐浓,国际饭店的灯光照亮了张放的身影。他走出大门时,一片银杏叶落在肩头,随风轻晃。远处的中关村灯火璀璨,那里曾是他仰望巨头的地方,如今,他正带着这些曾经的对手,踏上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这条道路上,有利益的博弈,有理念的碰撞,却也藏着中国It产业真正的未来。而他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合纵连横”大幕的一角,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