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血战既毕,殷商气数终结。
大周军势浩荡入朝歌,宫阙残垣之间,烈火犹自未熄,残存的甲胄尚带血迹。
武王姬发身披玄甲,立于鹿台废墟之上,目光沉重。
殷纣已殒,殷商数百年江山,终成灰烬。
他虽得胜,却无半分喜色。
姜子牙拄着打神鞭,长叹一声:“自此,下易主,商亡而周兴。然此非人力可为,实乃命所定。”
百姓虽免于涂炭,却在废墟中痛哭。
有人哀悼故国倾覆,有人叹息忠良殉国。
忠臣如比干、闻仲,皆魂归界,封神得位,却再不能伴君在侧。
奸佞如妲己、费仲、尤浑等,皆在鹿台烈火中形神俱灭,地因果循环,昭然若示下。
周人见殷商覆亡,心中既有快慰,亦有惶然。
毕竟王朝更替,百姓依旧是最卑微的承受者。
——
然而在人间大局既定之际,仙道暗流,已然涌动。
阐教门下弟子,多在封神榜上得位。
雷震子、哪吒、杨戬等,皆居庭正职,辅佐周室,威风凛然。
然元始尊心知,阐教虽得名位,却伤亡惨重,昔日十二金仙,仅存残影。胜利表象之下,实则元气亏损。
截教则彻底受挫。
三霄娘娘俱殒,赵公明亡魂封神,余下门人非死即伤。
通教主自紫霄宫归来后,便遁回金鳌岛,闭门不出。
昔日气吞八荒的截教,如今门庭冷落,门下弟子避世修行,再无昔日盛景。
唯有人教,因太上老君的平衡与护持,反得安然无恙。
其门人少而精,不争气数,却得命庇护。
太上老君在首阳山八景宫内炼丹,静观三界风云,看似无为,实则大势尽在掌握。
而鸿钧之言,犹在三圣心头回荡——
“佛门将自西方兴,以补道空缺。”
这短短数语,宛若长剑悬于头顶。
元始尊眉头紧锁,似觉威胁。
通教主冷哼一声,似已心灰意冷,暗中却怀几分复杂的解脱。
唯有太上,神色平淡,拂尘轻摇,似乎一切皆在其道理之郑
——
人间的礼乐渐次修复,周公旦辅佐新君,礼贤下士,制礼作乐。
但在凡人眼中看似风调雨顺之时,三教之间,却已暗潮汹涌。
此乃封神之后的余波,不是劫火,而是无声的心机与算计。
紫霄宫内,殿宇依旧,道韵如烟。
三十三之外的清冷月色,透过重重云缝,落在那幅尚未合拢的太极图上,黑白二气在空中缓缓旋转,像是尚在喘息的古老地。
太上老君倚着青牛背,扁拐横在膝上,面色平静如水;元始尊玉清法相隐约,威压如山;通教主立于殿侧,青萍剑已回鞘,剑意未曾消弭。
鸿钧道祖的意志如同冰壁,淡淡压在众人心上——那是一种既无情又无奈的审视。
“道已定,量劫已启。”太上老君缓缓开口,声音没有怒意,反倒像是叹息,“三教之争,已非儿戏。若再以力争为本,只会将这方地再掀血海。今后,若无所制,必将有人间再陷大乱。”
元始尊目光如寒霜,淡淡道:“贫道以为,既然诸君皆是盘古正宗,何须多言?此番之事,皆因人间与仙界相互缠绕所致。通、燃灯皆有过错;申公豹更是挑拨离间,祸起萧墙。今日之局,须有人问责,需有律令,需有分晓。”
通的面色阴沉,他欲反驳,可话到嘴边,见太上一拂袖,便又收了回去。
太上并非不知家法,只是他自有一番盘算。
太上抬眸,目光望向那漩涡深处,眼中有着不同于凡尘的波澜。
“鸿钧曾言,”太上老君道,“地有缺,三教不足以独撑。封神虽定,然量劫未平,众生之苦未息。倘若只凭我等三方各执一端,将长久陷于争夺与补偿之郑贫道有一计,以为可为后世定基:佛门,将从西方而来。”
殿内一时静若寒潭。通眼底闪过一抹难以言明的神色;元始的唇角似有颔首,但目光却更觉深沉。太上的话像一柄利刃,切开了陈年之结,也割断了几分自尊。
“佛门归西?”通冷声道,“此言何意?截教立于地之外多年,何以需外来之力?若引佛入中原,此为何人之福,为何人之祸?我截教弟子已受重创,若再让外来教义介入仙道,岂非再添分裂?”
太上一笑,不惊不惧:“通,汝须知,世间万物,正因各有所缺,方能相济。佛门之来,并非为夺我三教之位,也非为替代,而是补其空白。此番量劫,正是道与壤、仙道之间的错位与缺失。佛门以慈悲与涅盘为道,能收敛人间怨愤,能为亡灵指路。若由我等三教不分青红皂白地合力迎接,且以大道为度,或可化大乱为变。”
元始冷冷地道:“汝以为‘迎接’二字轻松?若世人信佛,仙人失威,岂非我阐教之不利?我岂能忍受我门下弟子之名位被稀释?”
太上老君微微摇头,语气更显平和:“元始,你我皆知,权位非下之本。道需要平衡,凡人需要归宿,若人间百姓只见权力之争,便会远离神仙之道。佛门若自西方而来,是众生之机缘,不容我等独断。更何况,此举并非一朝一夕,也非单凭太上所能。鸿钧之意已示,佛门将补道之缺,这既是意,也是后世之策。”
通紧咬牙关,神色间充满不甘,但他也并非顽固不通理。沉默片刻后,通缓缓道:“若真有此局,我通虽心不悦,但也不愿下再起灭顶之灾。然我有一条件:截教需得保全一脉,若有必要,得以自守不被他教吞并。”
太上点头如松,“此为合理之求。三教应以道相济而非相玻元始,通,你我皆为盘古后嗣,既肩负大道,便应有胸怀与度量。鸿钧既已发言,正是要我等以更高的格局,来处理后世。佛门之兴,呢之事;若我等能先行规范入世之道,则可免众生被外力裹挟。”
燃灯道人从角落袍袖中缓步而出,他面无多情,道:“太上所言有理。但此事波及甚广,尔后三教之间如何立下规矩?若再无约束,只怕有人借‘迎佛’之名,行夺取他教命之实。”
太上看了看燃灯,又看向元始与通,“规矩,自有道之旨为准。鸿钧之言,是为通令:圣人不得随意出手干预人间之局,封神榜既定,凡大罗金仙以上者,皆需签真名。三教之间的位次与职掌,有一部令,尔后三方自此遵守。至于佛门入世,亦可列入令之中,由太清与女娲、接引、准提三位圣人,共同制定接纳之法。”
元始沉吟片刻,终于舒了口气:“若是鸿钧与太上同意此法,贫道尚可容之。通师叔,你若也允,此事便可立规为法。”
通眼中剑气仍在,但唇边的锋芒已收,他沉声道:“截教无意与人夺命。然此条款,须保截教一脉自守之地,不受无端干扰。若此,则我可退一分。”
三位圣人互相对视,宫中光阴仿佛被压住,地间的风声也似拂去了几分躁动。
最终,太上老君微微颔首:“善。”他手指一点,那太极图上黑白交汇处,浮出一道若隐若现的光纹,那是新规之象——三教之约,定于此刻。
与此同时,紫霄宫外的浩瀚星河下,截教余党、阐教残兵、人教静守的暗流却并未因太上一句话而消散。
申公豹依旧在阴影处游走;闻太师的影子在朝歌旧址的灰烬间徘徊;还有那数不清在人间盘桓的妖怪与邪物,未必愿以令为束缚。
太上的决定,只是为未来奠定了一个法理框架,但真正的人心、仙心、妖心,仍需要时间去磨合、去收敛。
太上在紫霄殿的一隅,徐徐放下扁拐,面容略显疲惫。
他对众壤:“鸿钧既已宣判,道自有轮回。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在下一道规矩之前,先保人间一隅安宁。三教自此各安其道,各守章程;佛门之兴,须以三教为轴,且行且观。若有违道者,道自会有数。”
通与元始虽有诸多不甘,但在太上的格局面前,也只能存下几分隐忧。
三教虽然表面上达成了形式上的和解,但暗潮汹涌,谁又能未来不会再起波澜?
通归去后的藏剑岛,或是再起风波的起点;元始回到玉虚宫后,对弟子们的训斥与自省,也将成为阐教重整旗鼓的序章;而太上,他仍旧回首首阳,继续他的炼丹与不言之治。
殿外,风声更凉,带着漠然的世界气息,像是在诉着未竟之事。
太上最终在太极图前立下几句约言,字字沉甸:不容偏,法当中正;若以道为名,勿以利为实。
此言落,三教虽未彻底释怀,却也有了一个能被后世记取的节点。
殿外的紫微星光下,西周的国运尚在起步。
周王与姜子牙,人间的律令、礼仪在重修,百姓在废墟中重建家园。
忠魂未散:那些为国捐躯的忠臣良将,他们的名字将被后世铭记;那些奸邪的下场终有公论。
然太上的话提醒众人:治国之道不止于兵戎,亦在于心法。
三教之约,既为圣人间的权衡,也是给人间的一剂安定剂。
太上老君站起身来,目光投向西方——那里有着未知的远路,有着即将到来的佛门雏形。
道轮回,人心未定。三教的新篇,才刚刚翻开第一页。
江山一梦,忠烈成碑;道量劫,谁能回避?
三教并立,风雨未歇;西来佛法,或为人间解一缕哀悲。
地有数不可违,忠魂犹在故国碑。
量劫已开寻旧路,三教并行话未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