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枳伸手,指尖触碰到发烫的脸颊,眼神落到母妃颤抖的护甲上。
金色护甲上的红色宝石刺了他的眼。
时候,那护甲时不时会划伤他的侧脸,召来父皇疼惜地看望。
每次,当着父皇的面,母妃会温柔地将他护在怀中,柔声道:“枳儿,让你不要往林子里钻,怎么不听,树枝划破脸,留下疤痕多不好?”
他不怕留疤痕,他只怕父皇不来合欢殿。
父皇的缺失,代表他身上要开始受伤了。
“母妃,我长大了。”
他缓缓放下手,右侧脸颊上的手指红印清晰可见。
“枳儿,母妃我……”白贵妃试图解释。
夜枳惨然一笑,“父皇事务繁忙,儿臣脸上这点伤,他怕是无暇顾及了。”
“枳儿……”这般淡漠疏离的话,令白贵妃心慌,“母妃不是有意的,母妃给你上药。”
“不必了!”他挣脱她的手,语气更加沉闷:“孩儿回府自会上药。”
语毕,他大跨步地往外走,风吹起他的袍角,留在门口的侧影带着一股决绝与落寞。
白贵妃恍然觉得心中缺失了什么,着急唤道:“枳儿,你听母妃的话。”
“枳儿,母妃都是为了你好啊。”
门口人影消失,空留下一片耀眼的光晕,刺眼炫目。
白贵妃双腿一软,瘫在软塌上,喃喃低语着:“枳儿,莫要怪母妃心狠,若夜墨上位,我们母子该如何活……”
走出合欢殿,外面阳光正烈,可夜枳觉得全身发寒。
他的心里,仿佛被塞了千斤重的巨石,压得他喘不上气。
这些年,母妃一直念叨,她倾尽所能地帮他铺着帝王路。
可实则,她挖掉了他一条条生路。
走到院中的假山旁,他从袖口掏出常备的清淤膏,重重涂在脸上,等了好一会,待脸上的那股痛感消散,他才再次走出来。
对于他来,没有时间值得浪费。
一回府,他便招来宋爽,多派人手搜寻废墟处,寻找金牌。
另外一方面,今日早朝,吏部侍郎周正宏大刀阔斧,举荐了好几名学子为官,又弹劾了好几个官员。
他所举荐之人,均性子直率,不好拉拢。
他弹劾之人,全部是私底下投靠他的朝臣。
于他而言,周正宏的存在,是他通往帝王路上的绊脚石。
他首先要扳倒周正宏。
思虑好一会,他提笔写信,让朝臣明日早朝时,奏请皇上,派御医前往诊治。
将桌面上的政务处理完毕,他忽得又想起早朝上夜墨提及去白云寺探病。
有件事情,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令他困惑不已。
昨日西城区院子爆炸后,夜墨那么冷静的人,忽然情绪失控冲入废墟,又从废墟处仓皇离开,去了白云寺,去探望旧疾复发的苏大姑娘。
这里面,似有某种他尚未发觉的联系。
还有莫道熙……
那个阴狠狡诈的人,一心报仇复国,对死无所畏惧之人,分明知晓出口在哪里,为何要那么决绝地自爆?
太多事情,实在是想不通了。
正思索间,宋爽递来一张纸条,“是苏二姑娘送来的。”
夜枳不屑,还是将纸条拿过来,打开一看,瞳孔震荡。
“春狩猎,祥瑞白鹿现,殿下遇危机,详谈。”
夜枳将纸条扔在火盆中,脸色阴郁:“派人去西城区私自调查,那片林子可曾出现祥瑞白鹿?”
苏娇娇乃苏家女……有些事情,他不愿意信,但不妨碍他先去求证。
“是!”
……
早晨,苏蔓蔓在寺庙的晨钟声中醒来。
与娘用了素斋,又去前殿上了香,跪着念经祈福。
后背的伤隐隐作痛,怕娘担忧,她忍着没。
谁知平日里,一跪便是两个时辰的娘,今日一个时辰,她便起身:“我们回房吧。”
“不再念吗?”她奇怪。
娘望一眼佛祖,“佛祖懂我们的心意,不会怪罪。”
两人回了香房,娘让她歇着,自己却摊开宣纸,一字一句认真地抄写佛经。
苏蔓蔓知晓娘担心她的身子,也不多言。
毕竟,她后背的火燎伤,实实在在存在,稍微活动多,牵扯伤口,疼得厉害。
她侧躺在榻上,想歇一会。
桃红进来,递给她一封信,“姑娘,解公子送来的。”
她又起身,将信打开一看,不禁冷笑。
原来如此。
她暗中在牢中的安排,还是有所收获。
原来,二十几年前,田辛庄的那场火灾与柳姨娘有关,甚至还牵扯钱老夫人。
这个把柄,她需要好好利用一下。
午后,她写了两封信,一封给解有生,一封给夜墨,让人速速送回去。
一切安排妥当,她将夜墨给他的那个盒子打开。
箱子中,除了那些银票首饰,便是一个有些破损的黄金令牌。
这个令牌巴掌大,金灿灿的材质,边缘是云纹,往里延伸,一条金龙缠绕着一轮半月,最中心处雕刻“熙”。
这个“熙”字有点模糊,不像是爆炸所为,反而像是有人用刀子慢慢划过。
莫道熙的东西,或许不仅仅是金子的价值。
她将令牌单独挑出来收好,将银票递给桃红:“明日回府,给如意,让她全部购买成粮食。”
“是!”
晚膳后,她想歇一会,谁知门外传来敲门声。
桃红去开门,半晌没听见人声,她唤一声,起身要去查看时。
门帘掀开,她眼前一亮,他竟然又来了。
夜色渐浓,他一身黑色锦袍,绝美的容颜从夜色中缓缓显出来,那双眼,漆黑又透亮,让人一望,便失了神。
“怎么又来了?”她脱口而出。
京师与白云寺来回两个时辰,连着每日奔波,属实辛苦。
“有事情与你。”他收敛嘴角的笑意,迈步而入。
“明日我便回去了,再也不迟。”
她坐起身,想拿榻旁的外衣披一披,谁知身子一动,扯了背后的伤,忍不住低呼一声,“嘶!”
“怎么回事?”他疾步而来,上前扶住她的手臂。
男饶手臂健壮有力,夜风微凉,他赶路匆忙,衣物上裹挟着寒气。
苏蔓蔓怕寒气。
她慌得缩手,身子不禁一激灵,他察觉到异样,将她心扶正。
转身到门口,他动手更衣。
“殿下,你做什么?”
苏蔓蔓羞赧地撇过脸,着急道:“我虽答应与你成亲,但我们尚未成婚,我一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怎能当我的面宽衣解带?”
她提醒他,要有廉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