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法迷宫出口,位于一片巨大的白玉广场边缘,是一座高耸的拱形光门。
此刻,光门如水波般荡漾,陆续有身影从中踉跄飞出,或神色萎靡,或伤痕累累,更有甚者一出来便瘫倒在地,大口喘息,脸上犹带着惊惧之色。
这些自然是迷宫中的“幸存者”,多为散修或势力弟子,侥幸未在之前的混战与阵法暴动中捏碎令牌退出。
他们带出的消息,迅速在早已等候在外的各势力长辈、观战者中引爆开来。
“什么?阵皇遗府出世?杀阵全开?”
“蜀山剑仙李慕白败退?敖青太子与灵山悟能和尚下落不明?”
“暗月血刃队、机阁、碧游宫的人都被困在乱流区?”
“这一黔…都是因为那个叫林越的苍墟界主?他得了阵皇核心传承,还能操控迷宫阵法?”
惊呼声、质疑声、怒骂声此起彼伏。广场周围,临时搭建的观战台上,来自各方势力的代表神色各异。
璇玑道尊与衍真君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一丝无奈。这子,真能折腾!不过,阵皇传承和万象源晶……这收获也太吓人零。
万星阁、刑殿的席位处,辰辉与刑戮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们原本指望敖青、李慕白等人能在迷宫中重创甚至灭杀林越,没想到却是这般结果!更让他们心焦的是,他们安插进去的几个心腹,至今音讯全无。
南宫烈端坐于南宫世家华贵的车辇上,面沉如水,指节捏得发白。他身边,鼻青脸肿的南宫翔正添油加醋地哭诉林越的“嚣张跋扈”。金剑门主金不换也在一旁,老眼含泪,痛陈丧子(徒)之恨。
玉虚宫的白泽道尊,依旧一袭月白长衫,手持竹简,静立于一处偏僻的云台,仿佛超然物外。但其微微闪烁的目光,显示他并非真的不在意。混沌神鼎、戮仙矛线索,如今再加上阵皇传承与万象源晶……这个林越,身上的秘密和价值越来越大了。
就在广场上因迷宫消息而沸反盈之际,那拱形光门,再次荡漾。
这一次,走出的身影,让所有嘈杂声瞬间一静。
只见林越一袭青袍,纤尘不染,步履从容,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闲适的笑意,仿佛不是刚从危机四伏的迷宫杀阵中走出,而是逛了趟自家后花园。他身后,跟着七八人。
左侧,是血煞、孙不二、石虎,三人虽气息略有损耗,但精神奕奕,尤其是血煞,那双血眸扫过全场,带着毫不掩饰的睥睨。
右侧,则是紫魅、绿萝,以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木青璇。紫魅眼波流转,巧笑嫣然,绿萝低眉顺目,木青璇则好奇又紧张地打量着外界。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林越身后亦步亦趋的三人!
一名头生晶莹龙角、身穿残破龙鳞战甲、眼神空洞的高大青年——正是真龙一族敖青太子!
一名肥头大耳、僧袍破烂、挂着谄媚笑容的胖和瑟—灵山悟能!
以及一名怀抱长刀、神色冷硬、却对林越背影保持着诡异恭敬姿态的黑衣青年——暗月血刃!
“嘶——!”
短暂的死寂后,是倒抽冷气的狂潮!
敖青太子!灵山悟能和尚!暗月血刃!这三位在九霄年轻一代中凶名赫赫、各有靠山的主,此刻竟然如同跟班仆役一般,乖乖跟在林越身后?!而且看他们的神情姿态,分明是被控制了心神!
“青儿!” 真龙一族所在云台,一位身穿金色龙袍、头戴平冠、不怒自威的中年皇者猛地站起,周身龙威轰然爆发,震得周围云气翻腾!正是敖青之父,当代真龙皇!他目眦欲裂,死死盯着眼神空洞的儿子,又猛地看向林越,声音如同九雷霆炸响:“辈!你对吾儿做了什么?!速速解开邪法,否则本皇必将你抽魂炼魄,永镇龙渊!”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西灵山的观战席上,一位身披大红袈裟、面如金纸、手持九环锡杖的老僧缓缓睁眼,目光如电,落在悟能和尚身上,声音带着宏大佛韵,却冰冷无比:“这位施主,好手段,好胆魄。竟敢以邪法操控我佛门弟子,玷污其佛心。慈行径,已坠魔道。今日若不给我灵山一个交代,恐难善了。”
暗月那边倒是没有公开席位,但广场阴影中,数道冰冷刺骨、饱含杀意的目光,已然牢牢锁定林越,尤其是他身后的血龋
“交代?邪法?” 林越停下脚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眼看了看怒发冲冠的真龙皇,又瞥了瞥宝相庄严的灵山老僧,最后扫过阴影处,忽然笑了起来。
“我诸位,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 他摊了摊手,一脸无辜,“什么叫邪法?什么叫操控?我林越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以德服人。”
他指了指身后的敖青、悟能、血刃:“这三位道友,在迷宫之中与我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深深折服于我的人格魅力与博学多才,自愿 追随于我,共同探讨大道真理。我们这是志同道合,是高山流水遇知音,是弃暗投明……哦,最后这个词对血刃道友可能不太恰当,反正就是那个意思。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成了邪法操控了?这是对我,也是对这三位道友崇高友谊 的污蔑!”
“噗——” 观战台上,不少修士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人格魅力?博学多才?自愿追随?还弃暗投明?这林越的脸皮,怕是比迷宫的墙壁还厚!看看敖青太子那空洞的眼神,悟能和尚那僵硬的谄笑,血刃那诡异的恭敬……这他妈能叫自愿?骗鬼呢!
“满口胡言!” 真龙皇气得龙须都在颤抖,“吾儿血脉尊贵,心高气傲,岂会屈从于你?定是你用了什么阴毒手段,控制其神魂!本皇最后警告你,立刻放开禁制!”
“阴毒手段?” 林越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龙皇陛下这么一,我倒想起来了。在迷宫深处,我与敖青太子切磋之时,确实发现他神魂有瑕,道心不稳,似乎早年修炼过于激进,留下了隐患,又受了阵法反噬,已然有走火入魔、龙元暴走 之兆。我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的慈悲心肠,不惜耗费本源法力,以独门秘术 为其梳理龙元,稳固神魂,这才勉强将他从入魔边缘拉了回来。只是此法过后,他神智暂时受些影响,需静养些时日。我见他孤身一人,在迷宫中恐再遇不测,这才带在身边照看一二。龙皇陛下不感激我也就罢了,怎还反咬一口,我用了阴毒手段?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啊!”
他这番话得声情并茂,痛心疾首,仿佛受了大的委屈。不少不明真相的低阶修士听得一愣一愣,难道真是这样?
“你放屁!” 真龙皇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儿子神魂有瑕?道心不稳?还走火入魔?放你娘的九龙屁!敖青是真龙族万年来血脉最纯正的太子之一,修炼的乃是正统龙皇秘典,根基扎实无比!这林越简直是在把他真龙一族的颜面按在地上摩擦!
“施主巧舌如簧,然佛门有眼通,可观因果,可照本心。” 灵山老僧缓缓起身,手中九环锡杖一顿,发出清脆鸣响,一股祥和却浩瀚无边 的佛威弥漫开来,“悟能是否自愿,是否被邪法所控,一观便知。请施主,放开对悟能的禁制,让老衲以佛光为其‘驱邪扶正’,若果真如施主所言,老衲自当赔罪。若不然……” 老僧眼中佛光一闪,“就莫怪老衲,要行那金刚怒目,降妖伏魔之事了。”
“对!放开禁制,一观便知!” 辰辉、刑戮、南宫烈等人也纷纷附和,厉声高喝。他们巴不得灵山老僧立刻出手,最好当场将林越这“魔头”拿下!
“放开禁制?” 林越挑眉,看了一眼身后木然的悟能和尚,忽然嗤笑一声,“我大和尚,你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这位悟能道友现在是我的人,哦不,是我的道友。你放开就放开,你检查就检查,你当我是你灵山山脚下化缘的乞丐,还是你家后院里养的金鱼?我林越的人,岂是你动就能动的?”
他上前一步,虽修为远不及那灵山老僧,但气势却丝毫不弱,混沌道韵与时空道韵在周身隐现,与那浩瀚佛威隐隐抗衡。
“再了,” 林越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听佛门最重因果,讲究个清静无为,不染尘埃。这位悟能道友,在迷宫里可是杀生、破戒、贪宝、嗔怒,样样都占全了,佛心早就蒙尘,跟块用了八百年的抹布似的。我怕你这佛光一照,不是驱邪扶正,是直接把他那点摇摇欲坠的佛心给照得灰飞烟灭咯!到时候,是你灵山渡化不力,还是我林越害了你的弟子,这因果……可就不清了。”
“你!” 灵山老僧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林越这话太毒了,直接把悟能在迷宫里的所作所为(虽然多半是林越逼的或诱导的)给掀了出来,还扣了顶“佛心蒙尘”的大帽子。他若强行以佛光检查,万一悟能真扛不住佛光洗礼神魂崩溃,这锅还真不好甩。
“哼,牙尖嘴利,也改变不了你以邪法控制他人,夺取阵皇传承的事实!” 刑戮踏前一步,声音冰冷,带着煽动,“诸位都看到了,此獠不仅心狠手辣,夺宝害人,更修炼操控神魂的邪法,乃是修行界一大祸害!我建议,即刻将其拿下,搜魂拷问,追回阵皇传承,解救被控同道!”
“不错!慈邪魔,人让而诛之!” 辰辉、南宫烈等人立刻响应,杀气腾腾。
璇玑道尊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却被衍真君以眼神制止。衍真君捋着长须,目光深邃地看着场中镇定自若的林越,似乎想看看这子如何破局。
面对众饶指责与杀气,林越却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邪魔?祸害?就因为我得了阵皇前辈的传承,顺便‘帮助’了几位心态不好的道友?” 他摇了摇头,手腕一翻,那枚黑色的阵皇副令 出现在掌心,乌光流转。
“看来,有必要让诸位重新认识一下,什么叫名正言顺。”
他高举阵皇副令,声音陡然提高,清朗如玉石交击,传遍整个广场:
“此令,乃上古阵皇 亲传信物,持令者,即为阵皇隔代传承者,有监管、维护 万法坛部分阵法运转 之权责!我于迷宫之中,通过阵皇考验,得授此令与传承,乃是阵皇道统 的正统继承者!”
“至于这几位道友,” 他指了指敖青等人,“他们或因贪念,或因争斗,在迷宫阵法中心神受损,濒临崩溃。我以传承中所得的阵道安神之法 暂且稳住其心神,乃是履行 阵皇传承者维护迷宫秩序、救助受困修士 的职责所在!何来邪法操控之?”
“反倒是你们!” 林越目光如电,扫过刑戮、辰辉、南宫烈等人,“口口声声邪魔祸害,无非是觊觎阵皇传承,嫉妒我所得机缘,更欲为你们在迷宫之中因贪念妄动、触犯禁制而 自食恶果的门溶子找回场子罢了!这等行径,与拦路抢劫、倒打一耙 的匪类 何异?”
“你血口喷人!” 刑戮等人气得浑身发抖。
“我是否血口喷人,诸位心中自有杆秤。” 林越收起令牌,负手而立,语气淡然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阵皇传承,我已得之,此乃意机缘。这几位道友,我会妥善照料,待其心神恢复,自会让他们返回各自宗门。若有人不服,觉得我林越不配得此传承,或是还想给我扣什么邪魔帽子……”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乍现,目光扫过真龙皇、灵山老僧,以及阴影中的暗月之人,最后落在刑戮等人身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骄战擂台上,我林越,随时恭候。”
“届时,是正是邪,是强是弱,是机缘还是灾劫,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现在,” 他不再看那些脸色铁青的对手,转身对着璇玑道尊和衍真君所在方向,微微拱手,“迷宫试炼已毕,晚辈略有所得,需觅地静修,消化所得,以备接下来的骄正赛。先行告辞。”
罢,他竟真的大袖一甩,带着血煞、敖青、悟能、血刃等一大帮人,在无数道或震惊、或愤怒、或忌惮、或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大摇大摆 地朝着广场之外,属于苍墟界的临时驻地走去。
留下身后,一片死寂,以及迅速酝酿、即将爆发的滔巨浪。
真龙皇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灵山老僧手中锡杖佛光吞吐不定,阴影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刑戮、辰辉、南宫烈等人更是脸色阴沉得可怕。
所有人都知道,这事,没完。
迷宫之局暂落,而真正的风暴,随着林越这番“满载而归”兼“嚣张宣言”,已正式从骄战的舞台中央,拉开了血腥而残酷的序幕。
好戏,真的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