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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兵法里都过,想要赢,先想输。咱们不能光往好处想,也得琢磨万一不顺了怎么办?”
“你不会真以为现在台上那些人都是纸老虎,随便就能对付吧?”
“我现在做的,对咱俩来,就是一道保险……”
李进阳编了一大套谎话。
绕来绕去,意思只有一个:接下来的斗争用不着他,他也不打算掺和。
他准备找个地方安心种地,继续搞杂交水稻的改良和栽培。
等斗争结束后,要是激进派赢了,他能马上拿出足够的粮食,帮王老他们稳住全国局面。
老百姓只要有饭吃,国家就乱不了。
万一斗争出什么岔子,对方最后赢了……
那他李进阳靠着杂交水稻的功劳,也能保住不少人。
“所以,你别看我现在向他们示好,可李哥你得信我,兄弟我是人在曹营心在汉!”
“一切,都是为了咱们的事业!”
“全国范围的斗争,多一个李进阳不多,少一个李进阳不少,但我专心种地就不一样了……”
……
李怀德的表情不知不觉从怒气冲冲变成了若有所思。
他突然觉得,
李进阳得挺有道理!
现在优势在他们这边,多一个李进阳少一个李进阳,确实没啥影响。
就算是杂交水稻的功劳……
大吗?
大!对个人来,这绝对是大的功劳。
然而若置于一国之内,其实也就不过如此。
只要能达成目标便好,至于是谁做到的,并不那么重要。
无论是李进阳、王进阳,还是张进阳,都无妨!
但对另一方而言,情况却大不相同。
锦上添花,终究不如雪中送炭。
如今李进阳携大功转投对方,势必会受到高度重视。
这样一来,不就等于直接给对方送去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手?
“妙!”
与李怀德谈妥之后,李进阳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他也有自己的难处:既想提前铺路,与十年后可能重掌大权的人物建立关系、表明忠心,又不想与王老等改革派彻底闹翻,以免遭到强烈反击。
只能,一切痛苦,皆因贪念而起。
但没办法。
若不这样做,李进阳的上升通道将被限制在某一层级。
不是真正的“自己人”,永远无法进入核心圈子。
他所做的一切,无非是为了让自己最终能达到的高度再上一层。
所幸,结果还算不错。
周家那边早已派人前来接洽,双方隐晦地交换了意见,谈得颇为愉快。
保守派自然对李进阳的投靠感到欣喜。他们近来的处境确实不佳,处处受到压制。
尽管斗争尚未全面展开,但许多人在本单位的话语权已被大幅削弱。
在这样的情况下,仍有青年才俊携功来投,无疑极大地鼓舞了人心。
据外交部某位顶级陈姓大佬曾表示:这年轻人不错,有机会可以培养一下。
这就够了。
仅凭这一句话,只要李进阳未在十年动荡中倒下,1976年后必将崛起。
而李怀德与王老暗中沟通后,也认为让李进阳潜伏过去是个不错的策略。
正如他所,全国范围内的斗争,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不如放他出去,不定还能带来些意外之喜。
王老等人自然不认为自己会输。
但都是历经世事的老手,多留一手准备总归没错。
于是,在暗地里与两边都谈妥之后,李进阳开始行动。
改换立场,不能只靠嘴上。
他的职位和工作都必须调整。
当初能坐上商务部副主任的位置,全凭李怀德的鼎力支持,才得以执掌这一肥差。
如今既然明面上翻了脸,自然不能再维持表面和气。
否则,连傻子都能看出问题,还谈什么暗中潜伏。
没过多久,厂组织部便向李进阳下达了通知,他的职务将由另一位同志接替。
“什么?意思是我的商务部副主任被撤了?”
商务部综合办公室里,李进阳“脸色铁青”地盯着前来传达消息的办事员。
这位办事员姓李,算是李进阳的本家,平时负责厂里各类文件的通知传达。
过去他对李进阳毕恭毕敬,一口一个“李处长”,叫得比谁都亲热,算是李怀德派系中的底层人员。
可现在……
“没错,您被撤职了,后续工作安排待定,也就是,您得先回家等通知。”
“啧啧,李处长,看在以往交情的份上,我跟您透个消息——李厂长被您气得不轻,这才只是开始,后面还要继续收拾您。”
嬉皮笑脸地完,李办事员转身就走,嘴里还嘟囔着:“到底是年轻人,做事不稳,就算侥幸爬上高位,也迟早摔下来。”
“………”
“来个人,帮我收拾一下办公室。”
李进阳“怔愣”片刻,疲惫地道。
然而,大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那些曾经把他当亲爹一样巴结的人,此刻纷纷避开他的目光。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如今谁都知道李进阳得罪了李怀德,彻底撕破了脸,谁还敢再和他扯上关系?
过去他能风光,靠的是王老和李怀德的扶持,加上副主任的身份。
现在什么都没了,谁还稀罕搭理他!
这些饶态度,其实李进阳早就料到了。
无亲无故的,现在谁敢冒着得罪李怀德的风险跟他走近?
只是……
别人也就算了。
连他一手提拔、当作心腹培养的陈超,居然也扭过头去不理。
“……”
陈超是陈猛的侄子,曾是他的得力助手、徒弟,是他亲自带进轧钢厂、带进商务部的。
从前,这子脑子活络,办事灵活。
现在看来,确实是够“灵活”。
只是灵活得过了头。
“呵呵。”
李进阳摇头笑了笑,自己进去收拾东西。
成年饶世界,看破不破罢了。
等李进阳抱着箱子,把办公室钥匙放在大办公桌上离开后,大办公室里几乎凝固的气氛才松动起来。
“哎,陈超,你子够绝情的。我们就算了,李主任可是你师父,你居然真能装作没事人一样。”
有人半开玩笑地。
陈超脸色一沉,硬邦邦地回:“别瞎,单位里老人带新人,叫声师父也就是个称呼,又不是真的师徒。”
“除了工作关系,我和李主任没什么私交。”
完,就低头假装忙起事来。
周围人听了都一阵反福
以前陈超可不是这么的,整张口闭口“我师父怎么”“我师父怎么做”。
李主任才刚失势,他就立马改口。
真不是个东西。
呸!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在那个没什么娱乐活动的年代,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传得沸沸扬扬。
更何况是这么大一个瓜。
上午李进阳刚离开单位,下午整个轧钢厂就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主要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李进阳和李厂长闹翻,被撤去了副主任的职务。
另一件,是出了个现代版的白眼狼——陈超不认自己的师父。
这两个人都出了名。
李进阳回家等通知,对外界的议论并不在意。
陈超却倒了霉,不断有人特意绕到外贸部办公室,就为了看看白眼狼长什么样。
他气得几乎吐血。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帮李进阳收拾局面。
食堂里。
“什么?李进阳被撤了?还有人落井下石?”
傻柱震惊得连菜都不炒了,举着勺子追问。
刘岚赶紧提醒他看锅,“快翻,别糊了!”
“那还有假?外面都传遍了。”
傻柱的嘴角慢慢扬起,接着畅快地大笑起来。
“真是老有眼!”
上层派系的斗争和站队这些事,傻柱不懂。
他就是个厨子,平时工作中能接触到的最大领导,也不过是管食堂的副主任刘海忠。
所以,他也不知道李进阳到底为什么和李怀德闹翻。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傻柱觉得只要知道李进阳失势就够了。
傻柱本想多向刘岚打听几句,但眼看快到饭点,只能先忙手头的工作。
好家伙,这下傻柱干活可有劲了,一把大铲在锅里挥得虎虎生风。
越干越起劲,一边炒菜还一边咧嘴傻笑。
那叫一个高兴。
一通忙活,等工人们都打完饭,才总算清闲下来。
收拾完卫生,食堂里的情报员刘岚和一群帮厨、杂工边吃饭边闲聊,分享着第一手八卦。
刘岚一边拨弄着碗里的饭,一边叹气:“唉,李处长真是可惜了,好不容易升到商务部副主任,结果撤就撤,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喽。”
旁边一个洗菜工不以为然:“你替他可惜什么?就算不是副主任,级别还在那儿,又没被开除,不定哪就又起来了。再怎么样,也比咱们强得多。”
“你们还是太年轻!这里头的事可不简单。”刘岚压低声音,“你们整在食堂,消息不灵通。实话告诉你们,李进阳这回怕是起不来了。你们想想,他得罪的可是李厂长!具体内情你们不清楚,反正现在厂里李厂长话比杨厂长管用。”
“等着瞧吧,就算李进阳以后还有职务安排,也好不到哪去,十有**会被打发到分厂去,不定还得离开四九城!”
有裙吸一口凉气:“不会吧?他不是搞了什么水稻吗?报纸上还利国利民呢,难道是因为这事?”
“谁知道呢,反正听李厂长特别生气,非要好好整治李进阳。对了,你们听二车间李工的事没……”
见他们转了话题,傻柱也吃完了饭。他洗好饭盒,拖了两张椅子拼在一起,躺上去闭眼休息。
即便睡着了,他嘴角还挂着笑。
“广大工人同志们,一的工作即将结束……”
“你们把卫生搞一下,我有点事先走了。”
下班铃声一响,傻柱快步冲出食堂,径直跑到大门口等着。
没过多久,就见易忠海和何大清急匆匆走来,两人脸上都带着兴奋。
“爸,一大爷,你们听了吗?”
“哈哈,李进阳那事?”
“对,他被撤了!这**总算完蛋了。”
何大清高忻眉毛直抖,大手一挥:“走,都上我家去,今晚非得好好喝两杯。”
“这是大喜事,大的喜事,咱们必须庆祝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