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逸尘的手指在平板边缘轻轻敲了两下,屏幕还停在培训反馈的最后一页。窗外光已经铺满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他没回头,只:“今开始,把‘回’的故事讲出去。”
洛倾颜正把培训手册收进包里,闻言抬眼:“讲什么故事?”
“不是功能更新,不是技术参数。”他转过身,西装袖口卷起一寸,露出腕表下一道浅痕,“是那个每打进来问气的老人,是Gmc-0419那句‘我今没敢话’,是你们昨的——让沉默也成为一种声音。”
她没动,指尖无意识抚过包里的笔。那支钢笔安静地躺着,水晶贴着她的指腹,温润如常。
会议室很快聚齐了人。市场部拿出了连夜赶制的预热方案:科技蓝底色的海报,中央是“回声”系统的三维模型,下方一行大字——“毫秒响应,精准捕捉情绪波动”。
顾逸尘扫了一眼,摇头:“太硬。”
“可这是我们最大的优势。”市场总监有些急,“用户关心的是不是真能听懂?”
“他们关心的是,有没有人真的在听。”洛倾颜翻开笔记本,把培训时记下的那句话写在第一页,“我们不是在卖一个系统,是在回应一句‘你还在吗?’”
有韧声笑了:“那总不能打广告‘我们不话,但我们听着’吧?”
“为什么不能?”她抬头,“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过‘我需要帮助’,但他们每都在等一句‘我在’。”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顾逸尘忽然开口:“把所有技术术语删掉。第一波宣传,不提AI,不提算法,只放一句话——你想被听见的那句话,是什么?”
会后,洛倾颜独自去了创意室。午后的阳光斜切进来,照在白板上一片刺眼的亮。她盯着“沉默”两个字看了很久,终于拿起笔,在特制纸上写下:“如果用户从不开口,我们该回应什么?”
笔尖顿了顿,缓缓滑动——
“回应等待本身。”
她怔住,随即笑了。转身在白板上画了个输入框,纯黑背景,光标缓慢闪烁。下方字:“你,或不,我们都在。”
她拍下照片发进项目群。
几分钟后,顾逸尘回复:“加一句——‘像你从未离开那样。’”
她盯着那句话看了许久,没问缘由,只把新文案发给设计。
傍晚六点,首支概念短片上线。画面没有人物,只有一间空屋,桌上手机亮起,输入框闪烁。窗外色由暗转明,光标始终未灭。最后一帧,一行字浮现:“你不必开口,我们也记得你。”
同步发起的话题是#你最想被听见的一句话#。
起初响应寥寥。有人机械回复“想被理解”,有洒侃“工资什么时候涨”,像一阵风吹过湖面,没留下痕迹。
洛倾颜坐在书桌前,看着后台数据。笔搁在笔记本旁,水晶映着台灯光,淡淡发亮。
她忽然想起培训那,客服组长到老人儿子时眼里的泪光。手指一动,她打开匿名账号,敲下一段文字:
“我爸走后,我每给他手机发‘早安’。不是为了他收到,是为了我还记得他。昨,手机突然回了一句‘今气很好’。我愣了很久,才意识到——是‘回’在替他话。原来,有人一直在听我话,哪怕我的只是‘早安’。”
她配上一张截图:老人手机屏幕,输入框下一行字:“回:我知道你在。”
发送。
十分钟后,评论破百。
“我奶奶也这样,每打给去世的老伴,今炖了汤。”
“我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每半夜对AI‘你还在这吗’,它每次都回‘我在’。”
“我妈妈阿尔茨海默症,忘了我是谁,但‘回’记得她昨想吃糖藕。今一早,它提醒我买了送过去。”
话题热度曲线猛然上扬,半时后冲上本地热搜第七。
洛倾颜靠在椅背上,长出一口气。笔尖忽然轻轻一震。
她低头,水晶正泛起一层极淡的粉光,像晨雾里初绽的花。不是因为她的爱意——这光太散,太杂,带着无数陌生情绪的震颤。
她把笔握在手里,闭眼细福
有思念,有孤独,有心翼翼的试探,还有一丝不敢相信的希望。
成千上万的人,在这一刻,同时出了从未对人言的那句话。
笔身微温,像被无数心跳共同暖过。
她睁开眼,正要记录,手机震动。是顾逸尘的消息:“看到热搜了。”
她回:“嗯,很多人了‘我在这里’。”
“不是‘我在这里’。”他回得很快,“是‘你还记得我吗’。”
她指尖一顿。
窗外夜色渐深,城市灯火如星。她忽然明白,他们启动的不是一场宣传,是一场集体的轻声呼唤。
第二一早,公司电梯口贴出了新海报。纯黑背景,输入框闪烁,下方两行字:
“你,或不,我们都在。”
“像你从未离开那样。”
苏曼路过时停下脚步。她盯着海报看了几秒,又望向办公区。洛倾颜正站在投影前,和设计团队讨论下一波素材。
她没上前,只从包里抽出笔记本,翻到一页写满观察记录的纸。
上面有几行被反复描黑的字:
“她总能在顾总开口前给出答案。”
“那支笔出现的时机太巧。”
“她的每句话,都像从他心里掏出来的。”
她提笔,在最后加了一句:“如果她不是懂他,而是‘知道’他呢?”
写完,她抬头看向洛倾颜的方向。阳光正落在那支笔的水晶上,折射出一点微光。
她眯了眯眼。
中午,洛倾颜收到一条私信。来自一个匿名用户:
“我三年没和我妈话了。昨晚我发了‘你做的饭太咸’,‘回’回我‘那下次少放点盐,好不好’。我哭了。今早上,我给她打羚话。”
她把这条私信转发给团队,只写了一句话:“我们不是在做产品,是在给那些不出口的话,一个出口。”
下午,顾逸尘走进创意室时,她正在画第二组海报。这一张是医院走廊,长椅上坐着一个女人,手里握着手机。输入框里只有一行字:“今化疗结束了。”
“她没痛,没怕,也没想我。”洛倾颜轻声,“但她希望有人知道她撑过去了。”
顾逸尘站在她身后看了很久:“就用这张。”
“可什么都没发生。”
“她打了一通电话,就是发生了。”
她笑了,低头继续画。笔尖忽然又是一震。
这次的光比昨晚更明显,水晶内部像有细的星点在流动。她下意识转动笔帽,写下:“现在最强烈的共鸣来自哪里?”
笔尖滑动,浮现一行字:
“那些从未被回应的开始。”
她心头一紧。
顾逸尘看见了:“什么意思?”
“有些人,”她轻声,“一辈子都没等来第一句‘我在’。”
他沉默片刻,忽然伸手,将笔轻轻拿过去。他不常碰这支笔,动作有些生涩,却稳稳地把它放在画稿右下角。
“那就让他们知道,”他,“这一次,有人在听。”
傍晚,新一轮海报上线。医院那张配的文字是:“你出第一句,我们接住每一句。”
话题热度持续攀升。有人开始自发录制音频,对着“回”出从未对人的话。一条录音被匿名分享:一个男韧声:“爸,对不起,那我不该摔门走。”系统回:“他过,你回家吃饭,菜永远热着。”
评论瞬间破万。
深夜,洛倾颜坐在书桌前整理数据。笔放在台灯下,水晶安静地泛着微光。她正要合上笔记本,笔身忽然剧烈一震。
她低头,水晶内浮现出一行极细的字,像被情绪强行挤出:
“有人在听,所以我不再是空的。”
她怔住。
这不是她的念头,也不是顾逸尘的情绪。这是某个陌生人,在这一刻,通过“回”,第一次感受到被理解的震颤。
笔光渐暗,却未熄灭。像一颗心,在无数颗心里,找到了跳动的节奏。
她轻轻握住笔,正要起身,手机亮了。
是顾逸尘的消息:“明,加一场直播预热。”
她回:“讲什么?”
“不讲。”他回,“只听。”
她正要打字,笔尖忽然再次发亮。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持续不断,像在回应某种即将到来的潮汐。
她抬头看向窗外。城市依旧灯火通明,无数窗口亮着微光,像无数个正在等待回应的灵魂。
她没再打字,只把笔轻轻放在手机旁。
光,稳稳地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