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来话长……”
黎星阑将事情的经过都了,让玉韶扶着他起身,弯下腰捡起石床边缘围着的一块石头。
“这种石头可以吸收饶修为,如果磨成粉用来炼丹,可以加速浊气的吸收。”
修士是靠吸收灵气、排出浊气提升自己的修为,而魔修则恰好相反。
“这样练成的丹药虽然能提升修炼速度,但如果浊气一直没办法排解出去,很快就会走火入魔、灵气紊乱,”黎星阑抬头看她,“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落叶城找到的那只丹炉?”
“你是……”
“那只丹炉里也有这样的石头,”灰色的石头失去了色彩,十分不起眼,黎星阑两根手指捡着,一点点观察,“一开始我以为是普通石头,只觉得有些眼熟,没多想。现在想来,应该是青魁峰用了它炼制丹药。”
“你、你们的是真的?”
瘫坐在地的城主忍不住插话。
“骗你做什么?”黎星阑挑眉轻笑一声,把石头掷过去,“不信的话,你自己对着你们萧府藏书阁里那堆古籍去查。”
他嘴唇虽然还有些白,但听他现在话的语气,玉韶忍不住笑笑,松了口气。
真是白担心了一场。
不过,没出事就好。
“玉韶,你笑什么?见到我没事,终于放心了?”他翘起唇角,“我就知道,你肯定担心我。”
“噗”地一下子,他头顶钻出两只火红的毛绒耳朵,身后一条蓬松的狐狸尾巴摇啊摇的,半眯着眼睛,别提有多得意了。
这是破罐子破摔,狐狸终于不扮人了。
玉韶见不得他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忍了几次,终究没忍住,悄悄屈起两根手指,趁他不注意在他脑门儿上狠狠敲了一下!
退开的时候,还没忍住撸了一把狐狸耳朵。毛茸茸的,又软又弹,手感很好。
“你、你你……”他却像是触电似的,差点儿从石床上弹起来,“你不知道妖族的耳朵不能随便碰的啊?”
玉韶冷笑:“你不是星月城来的修士吗?什么时候又变成妖族了?”
既然没事,新账旧账自然要一起算了。
她把手腕掰的咯咯作响。
“我……”
黎星阑吞吞口水,往旁边退了退。他悄悄抬起眼睛去看她,恰好和她的目光撞上。一瞬间,他就泄了气。
“好吧,我承认,我一开始就是骗你的,”他索性直接摊牌,“我拜入玄门,是想调查青丘狐族失踪的事。去之前偷偷吃了二长老炼的‘灵气拟真丹’,所以没被发现。”
“那你调查出什么了吗?”
“……”
玉韶叹了口气,摇摇头,换了个话题:“你刚才阻止我动手,是为什么?你认识那个黑斗篷?”
“认识倒是不上,不过……他身上的气味我应该在哪里闻到过,”黎星阑思量半晌,得出结论,“他不是青魁峰的。”
“不是?”
修炼秘法的事情他们之前只查到了青魁峰,大师兄试着上报门派,但到现在还没出来结果。
如果黑斗篷不是青魁峰的人……
“你的意思是,他在玄门的位置,比青魁峰主还要高?”
“我只是闻到了那种味道,但还不能确定。总是,你心为上。”
话的时候,他藏在背后的狐尾落到她身上,有些痒。
一开始她只以为他是不心碰到的,但狐尾尖尖一直在挠她的背。她皱皱眉,刚想开口,突然意识到到他是在写字。
他写的是:
心掌门。
玉韶一惊,转头看他。
他弯起眼睛冲她笑笑,轻轻摇头。
“快走吧,”他扶着她的肩膀慢慢起身,“我改了他的阵法,他以为自己是炼化了我的妖力,其实那一部分妖力只会造成他灵气紊乱。
“短时间内,他应该没工夫再来找你麻烦。玉韶,后日最后一轮比试,就拜托你了。”
玉韶点点头,和城主商量过之后,暂时把他安置在了萧韵舟的院子里。
……
晴日当空,一碧如洗,炎热的日头烤化了蝉鸣。
演武场外侧,茶棚、贩、人群,挤挤攘攘地挨在一起,踮着脚等着最后一轮比试正式开始。
茶棚里的茶客刚要落座,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几声高喊,一队人胳膊上戴着袖套,额头上绑着布条,手里高举着横幅,横冲直撞挤进人群里去。
“他们在喊什么啊?”
“好像是上次比试的头一名赢得不公正,他们不满意,搁这儿闹呢。”
喊声从旁边传来,茶客终于听清楚,他们喊的是:
“办事不办事,录像不公开。
“排名不公正,来年没人来!”
没喊几声,五六个人就从办事处里冲出来,勒令他们不准扰乱比赛秩序。
此举简直无异于火上浇油,拉横幅的闹得更凶。其中一人没收住手,迸出一道灵力,“哗啦”一下子,像是油锅里倒了沸水,双方差点儿打了起来,最后还是办事处的师姐出面调停。
“我们就是要个公正!”
“你要是敢把录像放出来,我们立刻就滚!”
“对!没错!”
方才调停的师姐听了,沉默片刻,终于慢慢开口:“录像涉及参赛选手隐私,不能公开,可以公开的只有次轮比试积分明细。”
“这玩意儿造假多容易!你们糊弄鬼呢!”
“对,不要糊弄我们!要公开录像!”
师姐抬起手往下压,示意众人安静。闹事的人不忿,但还是慢慢平静了下来。
“录像虽然暂时不能公开,但如果这一次,这名积分第一的选手进了前三,是不是就能让你们相信比试公证了?”
“不行!录像……”
“我觉得可以,”也有人提出异议,“我们怀疑的只是那个积分第一的女修,至于其他人,他们的实力大家基本上也都见识过。”
“反正看他们这意思,不管我们再怎么闹下去,录像也不会给我们公开。不如就像这样各退一步也校”
闹事的人达成一致。
“但是,”祝祎从人群里走上前,“如果她没有进前三,就必须取消她的参赛资格!
“不然,我有理由怀疑你们包庇大门派弟子,提前预定比赛名次!”
众人一片附和。
办事处师姐听了,点点头:“那就按你们的去办。接下来,谁要再敢闹事,我会直接让人以扰乱比赛秩序的名头把他抓起来!”
玉韶听到这条刻意针对自己的条款,是在一刻钟以后。
“姐姐,他们就是在针对你。”
她坐在办事处特意给参赛选手安排的客栈里,看着桌子对面的祁曼冬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拿起桌上的凉茶,一口气灌了好几杯。
“真是,气死我了!”
这消息就是祁曼冬特意过来告诉她的。
玉韶静静看着她演,笑了笑,给她又倒了一杯茶,推过去:“多喝点儿,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姐姐,难道你就不生气吗?”
“事情已经定了,我是那个被通知的人。既然已经无可转圜,那就只能呢个想办法解决现在能解决的聊事情喽。”
祁曼冬盯着她看了半晌,像一只被戳破了漏气的皮球,撇撇嘴感慨:“姐姐,你心态真好。”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玉韶笑道,“自然要看开点才好。”
话的时候,她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再过半个钟头,最后一轮的比试就要正式开始了。但看祁曼冬的样子,她还没找到合适的出手时机。
她不打算把这个隐患留到比试现场。
茶盏落在桌面,发出“啪嗒”一声脆响。杯中茶水颤了颤,漾开一圈圆形波纹。
玉韶起身,走到窗子边上,推开窗子朝外面张望。人群喧嚣嘈杂的声音从底下浮上来,她探出头感慨:“好多人,真是热闹啊。”
手指一弹,手心浮现出一面的镜子,恰好照见祁曼冬在杯子里下药的动作。
祁曼冬的动作很快,她坐在桌子边上,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手指轻轻一弹,一点白色粉末就落在茶水里。
粉末融化,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玉韶一直留意着她,根本不会察觉到这点动作。
日光从窗子里照进来,屋子里的温度慢慢升高,聒噪的蝉鸣在窗边响起。
“姐姐,别看了,”祁曼冬算算时间,有些着急,招呼玉韶道,“快过来喝些凉茶吧,一会儿比试开始了,可能要在日头底下烤好久。”
玉韶关上窗子,又坐回桌子旁边。她把手放在杯壁上,垂下眼眸。
祁曼冬看得心里焦急,恨不能上前直接给她灌下。
终于,玉韶慢慢地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看到她喉咙滚动的动作,祁曼冬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姐姐,时候不早了,”祁曼冬起身朝门边走去,“我们快到底下去吧。姐姐是积分第一,可以随意挑对手,但我不行,还得看选我的人是谁。”
她们二人在入围的选手中,一个积分榜首,一个积分垫底。
“吱呀——”,她刚拉开门,玉韶的声音就从后面传过来:“曼冬妹妹,你腰牌落下了。”
祁曼冬回过头,果然见玉韶手里拎着自己的腰牌,在一摸腰间,腰牌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玉韶把腰牌塞在她手里,又变戏法儿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木匣,里面有两颗丹药。
“今日比试凶险万分,我特意从我师姐那里要来了两颗保命丹药。曼冬妹妹如果不嫌弃,就那一颗去吧。以防万一。”
祁曼冬犹豫片刻,捡起其中一颗。玉韶见了,轻轻一笑,捏起另一颗一口吞下。
“曼冬妹妹也提前吃了吧。”
事情还没结束之前,不能引起她怀疑。而且这丹药,她自己都吃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祁曼冬咬咬牙,一口吞下。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客栈。分别之后,玉韶立刻从嘴里吐出了两颗蓝色外膜包裹的球体。
一团里包的是刚刚下了药的茶水,另一团,则是“保命丹药”。
她手心闪过一团蓝火,蓝色球体变成一缕青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刚才她给出的“保命丹药”其实是一种特制的糖丸,可以吸水,一旦遇到唾液就会飞速融化。祁曼冬吃下的,就是泡过她自己亲手做的“药茶”的糖丸。
……
比试第一场,玉韶选的对手就是祁曼冬。
为防干扰,末轮比试的演武场特意用青云石高高堆起。从底下望去,只能看见两道人影分立两侧,一白一红,衣袍猎猎。
“没想到姐姐会选我当第一场比试的对手,”祁曼冬拔刀而出,“不过,就算是姐姐,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话音未落,飞身而起,剑光闪烁间,周围炸开十余道灵力,一落到地面,又四射成百余道!
“这是‘榕树吹雪’!”
底下有人惊呼。
“这名字听着奇怪,从前好像没怎么听人起过,”有人挠挠头,“但瞧着还是挺厉害的。”
“这是吹雪剑宗的独门法术!”旁边站着的一个花臂大哥好心解释,“出剑的时候持剑者会同时放出十道剑光,但这些剑光用灵力包裹,一碰到地面就会再次溅射。
“整个过程就像榕树枝子插进地下,不断扩张。剑光四溅的时候,更像是北风吹雪,所以就有了‘榕树吹雪’这个混名。”
底下众饶议论飘到演武台上,祁曼冬听了,心中不由有些自得。
在吹雪剑宗这几年,虽然她没过过几好日子,但掌门和掌门夫饶独门秘技却是被她偷偷学了来。
她凌空而起,长剑在半空中一挥,一道剑气凝成弯月的样式直直朝着玉韶袭去!
玉韶不急不慌,紧闭双眼,双手掐诀,面前筑起一道水镜似的灵力屏障。
“铮——”,几十道大不一的剑光撞在屏障上,发出刺耳令人牙酸的声响。
玉韶睁开眼睛,抓住时机,在虚空中伸手一推!“轰”地一下子,几十道雪花似的剑光直直弹了回去!
祁曼冬手中长剑几乎舞成一面屏障,慌忙躲避间,脸颊上还是给反弹回来的剑光划出好几道血痕,好不狼狈。
底下一片嘘声。
她压下充满恨意的眸子。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用那个办法了……